时光流逝,再有七日,她将成为他的妻。
看着她熟睡的容颜,他笑了笑,抬手拢了拢她的发丝。
月前她忽然来问,他是不是还有个师兄,叫长渊。
当时心惊肉跳的,甚至以为青木那个庸医又拿他开玩笑。
问她怎么了,她却说:是个一看就觉得很优秀的人呢,不愧和公子齐名,原来是师出同门呐。就是送礼送的有些草率,也不知公子长渊的侍婢怎会如此粗心,也不提醒一下。
看着她就事论事、无动于衷的眉眼,他心底长长吐出一口气。
长渊的侍婢……得,姑且放过他这回不守信用罢。
倒是因祸得福,移情成功,也算是彻底放心。
起身准备离去的时候,又插了一支新做的雪玉簪在她铺满枕头的长发边。
大婚前当七日不见,倒是和她说好了,趁着嫁为人妇之前最后几日,多出去走走。
也不是说以后就不让她出去了,只是初为人妇,恐怕再无少女那般自由。
他的女人,不用束于闺阁。
月落西沉,旭日东升。
一切都结束了,一切又才开始。
她的武功独步天下,即使只恢复到三成,光天化日下的京城也无人奈何得了她。可他还是不放心。毕竟,移情还有什么后遗症,连青木都说不清。叫上清音随身跟着,又派了十人的影卫小队暗中候着。
她说她不喜欢前仆后继的大排场,她受不起。虽然他不觉得,但她喜欢最重要。
老天却似乎总爱和他开玩笑。
在感情上,也从未厚待过他。
逛庙会的时候,她又见到了长渊。清音说,这只是意外。
本也无事,只因为一把折扇,一首诗。
回来后,她头痛不止,来书房找他,他又不在。清音为她寻些吃食并递消息给他,只是离开那么一会儿,倒是叫她找到了束之高阁的月华剑。
然后,昏迷不醒。
清音说,公子长渊没说什么,甚至很快就抽身离去。而她,一开始也并无什么特殊反应,直到捡起了长渊因人群推挤不慎掉落的折扇。
展开折扇,看到那首诗。
是长渊的字。
墨是新墨,怕是在庙会上才写的。
最后几个字似乎有些仓促,又似乎是气力不济,还没干透就晕染了一滩墨水,在扇面溅开,像是黑色的眼泪。
很久很久,他看着她昏睡却依然皱着双眉的容颜,闭了闭眼。
再睁眼,看到她抱在怀里的月华剑,双手紧握剑柄,和当年一模一样的姿态。
连叹气都无力。
12—2引月·梦(二)
她又做了一个梦。
梦里,有个人,一身白衣,行色匆匆,渐行渐远。
她急急忙忙地追,却是徒劳。
周遭灯火流转,人群熙攘,好不热闹。可她却觉得很安静,就快听不见声音。
白衣人很快就消失在人海。倏忽万籁寂静,唯有庙会香火,冉冉檀香漫过鼻息。
啪嗒。
是什么落地的声音。低头一看,一柄青竹折扇落在脚边。
拾起来展开,很普通的男子折扇,无论是青竹扇柄,还是宣纸扇面,都不是什么名贵的材料,连时下公子哥流行的扇底流苏都未配上。看着,倒像是在庙会,从算命先生旁边那摊子上随便拿了一把空白折扇,随手画的。
扇面正面描绘着绵延的雪山,山的尽头是瀑布奔流而下,流入寂静的深渊。右上角,有一轮明月。画面很简单,笔墨不多,却意境辽阔。她不是很懂这些,却也感觉得到山河辽阔,明月千秋的意境。
可似乎还隐藏了什么,她看不透。
翻过来,背面是一首诗。
字迹苍劲有力,飞龙在天。寥寥数语,却叫她如遭重击。
……
高山之巅远极偕游
来者泛泛无阻而往
日夜以继失杂非究
若即若离若我若狂
深水之渊穷尽相引
去者苦多始欲而伤
天地反复何能方兴
莫失莫忘莫忘
……
高山之巅,远极偕游;深水之渊,穷尽相引。
莫失莫忘。莫忘……
像是脑海深处的画卷铺开,纷飞的画面是记忆的碎片还是幻觉——
一忽儿,是青翠山峦,山涧清泉。回眸而望,是谁眉眼如雪?
一忽儿,是昏暗山洞,柴火湮灭。低头拂过,是谁唇色红艳?
一忽儿,是马车隆隆,飞瀑直泻。遥指寒潭,是谁指尖轻烟?
一忽儿,是府中灯火,歌罢舞歇。寂寂长夜,是谁月下长眠?
远处有谁在歌唱,画面开始扭曲,周遭天旋地转。
一瞬间又是一把落了灰的剑躺在她的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