像往常夏天一样,蝉鸣聒耳,天气闷热。石渣铺的操场上挤满嗡嗡作响的学子。
在这些形形色色的人群中,你能听到各种喜悦声,也能看到各种失望的表情,你更能见到朋友互相安慰的场景和独自搽着泪的角落……
这并不是什么特殊的场合,而是1998年高考成绩公布的第一天。
整个校园大多数分为两种特殊的人,光着膀子欢天喜地,不再过问校规校纪的人;另一种便是汗流浃背却衣衫整齐的人,而这类人大多数面如死灰,无动于衷发着愣,脑子回旋起老师那句亘古不变的话
“高考是你们将来唯一改变命运的捷径,你们想跳龙门,你们想未来有更好的前途,考上大学将是你们人生的必经之路………”
回旋起的这句话,让众多学子之一的唐敬文感到了害怕,感到了无助,又感到无比的愤世……曾经多少个夜晚,他都会对自己说,“上帝对每个人都是公平的,只要努力一定会成功”……看来,这种连续的自我安慰,在今日确确实实的演变成了一种画地为牢。
因为这已经是他第三年的高考落榜。
每年的今天,他已习惯性神色无的沿着这条无人问津的小路走回家。这一次的落榜,让唐敬文前两年的强大心理彻底的输给现实,他已经没有勇气,也找不到合适的理由,再相信自己,他只明白,等待他的是未知的世界和已知的父母的悲愤,失落的心情夹杂着一股焦急。
“我回来了……”轻描淡写的说了一句话,唐敬文便跑到了屋里反锁上了门。
“怎么了这是?”唐敬文的母亲观察到儿子的不对劲,便放下手中正干着的活,“怎么了,是不是成绩又不理想?!”
“没事,娘儿!你干你的活吧,我想静一静……”
“娃儿!你开门,你听娘讲啊,不理想怕什么呢?大不了咱再来一年”唐母轻轻的拍着门,说着往年重复的那些话。或许唐母实在是找不到合适的话语来安慰自己的孩子……
“娘儿,没事,我想睡会…你去忙吧……”唐敬文无力的回答道。
他很清楚,“再来一年”………只是一个笑话……他的父亲原本就不支持他的学业,早就想让自己回家讨个老婆传宗接代,老老实实管好自己的一亩二分地!他更清楚母亲为了支持自己的学业,已经借遍了所有亲朋好友的钱,好几年都是穿着布丁日益增加的那几身衣服,家里唯一值钱的也就那几亩田地……
“唐儿,有事给娘儿说,你别把自己关在屋子里啊……”唐母拍了好多下门着急的劝说着…
正在劝说的时候,原本一大早就出去在地里干着农活的父亲急急忙忙的回来了…刚走到院里就大声嚷嚷着
“他娘儿,咱娃回来了么!快给我打碗水喝去…”
唐母匆匆忙忙的走到院里“你咋现在就回来了呢?地里的活你那么快就干完了吗!?”
“还干什么干,哪有心思,这不赶紧回家听听咱娃儿的喜讯么……”
“什么喜讯!你别那么大声,看样咱娃今年又没着落……”
这时候唐父脸色猛变,被水呛了一下,“什么?又没考上?!他娘儿的!什么个东西!”
唐母急忙制止唐父,生怕他又说多了,再刺激住了儿子。
“你走开!你别护犊子!老子辛辛苦苦不吃不喝挣点钱养他!他倒好!三年都没考上!我说不让他上这个学!你们娘俩穿一条裤子给我搞什么阶级斗争!说什么一旦考上以后就不再让我种地,让我享清福!我看让我受罪吧!祖上几代都是老老实实的庄稼人,非得给我讲什么知识改变命运!是!命运改变了!从农民变成债民了!”
唐母又赶紧打了下唐父,按着他坐下,小声嘀咕的说道“讲什么呢老头子!你那么大声干嘛!你存心让娃难受是吧!”
唐敬文听到父亲的那番话,顿时留下了眼泪,不知怎么是好,心理那种酸痛的滋味或许只有他自己明白是多么的绞痛,目光呆滞的看着屋顶,流着不听使唤的眼泪。
回想起这几年家庭的拮据,母亲的伟大,父亲的刀嘴豆腐心,他已经没有勇气告诫自己再坚持下去,他能做的,唯一能做的,便是重新认识自己,审视自己的问题。
二,决定辍学
过了些天的一大清早,唐父急急忙忙的吃完了饭,走到唐敬文的房间,用力的拍着门
“整天跟个病人似的躺什么躺,赶紧起来收拾收拾自己,跟我去地里干活!别跟个娘们一样,软啦吧唧的,没考上就没考上呗!还能少胳膊短腿么!”
日渐平复的唐敬文脸色变得好多,不像前几日颓废的不支言语,这或许跟他决定放空自己有很大的关系。
门一下子开了,唐父站在门口惊了一下,指着唐敬文“瓜皮儿!你想吓死老子么!”
“我怎么知道你站在门口”说罢,唐敬文端着洗刷工具走到了院子……
“爹儿!现在才什么季节,去地里有啥活!你急忙什么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