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1/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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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十六

        大雪弥漫于天地之间,呼啸的风仍然顽强的顺着山的缝隙歪歪扭扭地挤进群山之间,不过力气倒是被榨干了不少。也卷不起什么大风雪,秦瑜的小木屋也安安稳稳,平静地守在雪地里。

        秦瑜拨旺炉火,照例去准备晚饭,却被王骁凯叫住:“瑜儿?”秦瑜一愣。“知道今日是什么日子吗?”“什么?”“除夕啊!”

        除夕?对,“除夕。”她说。她已经不知道时节多久了?除夕,已是一幅遥远模糊的画了吧。还是以水墨泼就的,没有声音,也看不清细节。只有萧白,会每年除夕,雷打不动来陪她度过,即使她从来没有记住过这个日子。

        “凯哥哥,你怎么知道?”秦瑜半信半疑。“因为,”王骁凯得意地拿出一叠纸,它们他整整齐齐收在一起,“我每日都誊抄诗词聊作打发,满一张即止,如今数数这张数便可知时日。”

        秦瑜从他手中抢那一摞纸,王骁凯却故意逗她,将纸高高举起,他比她高了许多,秦瑜跳了几次才勉强碰到纸,却怎么也夺不下来,王骁凯看着面前这个小姑娘忍不住笑了,有好几次她的面颊几乎要贴到他的脸上了,他能感觉到她呼吸之间的蔷薇芬芳,虽然只是淡淡的,但是距离如此之近也可以说是扑面而来了。

        直到秦瑜跳了好几次怎么也够不到,有些娇嗔地噘起了嘴,王骁凯才笑呵呵地把纸递到她手里。

        秦瑜接过来看,头一首便是《春江花月夜》。王骁凯的字与她大不相同,是行楷字,虽然每个字都分明而无粘连,却是笔走龙蛇,潇洒风流,如行于云端,一面招风带雨,又一面盈盈公府步,不急不缓。

        秦瑜心里有些忧伤,但是她不知道这种忧伤从何而起,像是高墙之外的花香,在一个安静的月夜偷偷掺进月光,溢满了院子,可是这是哪一棵花树呢?明明想知道,可是一堵高墙,什么也窥不见。

        直到几年以后,秦瑜再次回想起这种忧伤,她终于明白它从何而来,也终于明白了父亲曾经教她的“字如其人”的含义,她早该明白他心里横陈的挣扎,日月注定不能同时悬于空中的,他的挣扎被压抑了太久,以至于最后喷薄而出时,已经变了颜色。

        此时,她只想着,她要和他一直这样,永远,多好。

        “凯哥哥,你的字真好看!”她说。王骁凯愣了一下,他没想到她的第一句是这个。

        “瑜儿,”他想了想,不知道怎么接,就问她,“你还记得除夕时是什么样的吗?”除夕······她的脑海里是空的。

        “过来,瑜儿。”王骁凯见她有些失魂落魄,竟然有些心疼。他坐在炉火前,冲她招招手,秦瑜便乖乖坐到了他身边,像一只温驯的小兽。“这除夕第一件大事,便是守岁。”王骁凯看着她的侧脸,认真地讲。

        秦瑜的眼睛看着炉火,她知道王骁凯此时的眼神一定是低垂而温柔的,她低着头,甜蜜里涌上一股不合时宜的苦涩,像是流动着淡淡茶香的相思茶饮到了杯底

        “守岁,便是这一晚上不可睡觉,如同我们现在。本来,我该提醒你,贴一对桃符的,做一对喜庆的对子······”

        她认真地听着,守岁,喜庆的桃符,温热的屠苏,各种馅子的角子,还有此起彼伏的爆竹,那是小孩子最爱玩的,这一点一滴,都在她心里生动起来,此时她的记忆好像一张纸上一点墨迹沾了水,立即洇开一大片,无论如何也挡不住了,她模模糊糊记起她小时候似乎有过吃角子与家人一起放爆竹的记忆。

        萧白站在木屋门前雪地里,他今晚不打算过去了,他觉得自己此时过去实在有些不合时宜,风轻轻卷起他的头发,白衣黑发,他在这偌大的天地间,立成了一幅水墨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