子殷一刻未曾歇息,也未曾回头,气喘如牛的他脑海里只有一个念头。
走出去,救小六!
尽管周围静谧的有些恐怖,看不清路的他总被绊倒,但他心中不曾有一丝害怕。
他怕的,是小六没了性命,是自己害了他,那帮人要找的,是他子殷,但却要杀了无关紧要的小六。
又是一个踉跄,子殷狠狠摔飞,抬起头,却是一脸兴奋。
终于出了林子了。
无头苍蝇般乱闯的子殷已经分不清方向,还在今夜虽月黑星稀,但启明星高悬夜幕,子殷判了下方向,便又沿着官道狂奔起来。
他的脚程毕竟不如屠夫他们四人,直到日出东方,子殷才看到城门的影子。
子殷咬了咬牙,舔了舔干裂的嘴唇,走进了邺城。
子殷走到屠夫家门口,用力一推,门竟没有上锁。
他提着不住打颤的双腿,摇摇摆摆的向里走去。
十三岁的少年,四五十里路。
子殷在书架一阵摸索,终于找到虞芙所说的机关。
几乎是连滚带爬的到了地下暗室,小六还在!
子殷红着眼眶,从院中提着冷水下来,一桶接一桶,往小六身上倒着。
一连二十二桶,小六身上的冰块终于全部消融,露出血肉。子殷再也没有力气,昏倒在地……
小六缓缓睁开双眼,尚未分辨自己身处人间还是地狱,便看见倒在木桶旁的子殷。
小六张口欲言,却发现徒劳无功,只是发出“呜呜呜!”的叫声。
他这才想起自己下颚已被那老者打裂,看来自己确实没有死。
顾不得去思索此间原由,小六挣扎着起身,走到子殷面前,屈身抱起子殷,沿着楼梯出了暗室。
小六抱着子殷出来,发现此处竟还是之前的院子,只是虞芙几人已经不见踪影。
小六略一思索,虽不明白为何人去院空,但想来此地应该暂时安全,子殷性命要紧。
可他不懂医术啊,自己莫名其妙死而复生,子殷为何晕倒确实完全不知啊。
正自焦虑之间,一阵微微鼾声响起,愣神呆了好一会儿的小六频频摇头,眼中满是笑意,缓缓将子殷放在塌上,自己便随意的坐在一旁。
下颚越来越痛,应该是先前有冰冻着不觉得,如今麻劲过了,疼痛便来了。
子殷鼾声越来越响,右手手指被布包裹着,只是原本应该雪白的纱布此刻已是一片殷红。
小六双手握拳,强自忍耐,死死看着子殷。
这一守,便是一天一夜。
小六口不能食,只能忍着剧痛滴些水入喉,虽然身子越来越虚弱,但居然让他挺了过来。
待得子殷睁眼时,映入眼帘的便是双目赤红的小六耷拉着脑袋靠坐一旁,有气无力。
子殷只觉头脑清醒,但手脚酸痛,腹中也有些饥饿,看到小六的样子,便把这些通通抛开,急急喊道
“小六!小六!”
原来小六见得子殷醒来,竟是闭上了双眼。
子殷心急如焚,探手至小六脖颈,指尖传来微微跳动。
也不知哪冒出的力气,子殷背着小六,在南街挨家询问郎中所在。
边走嘴里边喊“你可还未吃过一顿饱肉,不能就这么死!”
声音凄厉,路人侧目让行。
…………
永安堂,邺城最大的药铺,郎中便唤作永安。
此刻,子殷正站立一旁,眼神关切,郎中永安正在为小六号脉。
小六半个头颅被纱布包裹,单看脸色,已经没有先前那么惨败。
永安收回右手,起身到药柜抓药,子殷急忙追上前去,问道
“永郎中,如何?可有大碍?”
永安一边抓药,一边道“今夜他可能会发高烧,若过得了今夜,性命无忧。”
子殷急忙拜首,感激道“多谢神医圣手仁心,肯予以搭救,这诊金他日必当归还!”
永安拿着草药走到药罐前,先放了几样,倒了些水,才对子殷道
“医者仁心,本是天经地义,既为医家,见死不救的事情是绝不会做的,也做不到。”
子殷敬佩之情油然而生,先前他背着小六到了永安堂,永神医没有半点盘问,便将小六带入内堂,全然不似之前几家药堂支吾推脱,生怕惹上麻烦。
医者仁心,当之无愧。
过了片刻,永安才将剩下药材也放入罐内,沉声道
“我虽有把握留他性命,但没有本事医好他的下颚,我只是一界凡人,这肉白骨之事,恐唯有历代扁鹊才能做到。”
“扁鹊?”
子殷听过扁鹊,这并非一个人名,而是历代医家掌门的一个称号,得扁鹊之名者,在医学一途,定然已是超凡入圣,无人能出其右。
“敢问永神医,当今一代扁鹊身在何处?”子殷垂首问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