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承光和秦氏夫妇二人面面相觑,秦氏叫了声母亲。
只是话才到了嘴边,老太君执盏吃了口茶,那青瓷描金边儿的小盏又放回翘头案上去,她睇秦氏一眼“你打算怎么处置黄氏?”
处置……黄氏?
此话一出,莫说是秦氏,便连萧承光,也愣怔了须臾的。
他犹豫着叫母亲“儿子方才……”
“不痛不痒的,罚她几个月的月钱,抄几卷书,跪一跪佛堂,就算过去了?”
这……
老太君的语气不咸不淡的,可却能叫人听出满满当当的不满来。
萧承光初听那样的话时,自然也是恼怒的。
那是他亲外甥,哪里轮到黄氏这样子攀扯他去,只是到底也是黄氏有口无心,她素来是那样的性……
萧承光原本是以为,老太太怜爱外孙,一时听了这话,对黄氏很是不满,只是自持身份,不愿意下手惩处黄氏,这才推到他面前。
罚上些银子,冷着黄氏一段,叫她知道自己说错了话,往后再不敢口出狂言,不也就是了吗?
可眼下看老太太这意思……
萧承光困顿起来“还请母亲指点。”
余老太君坐直起身来,冷哼一嗓子,不轻不重的,在案上拍了一把“你们夫妇两个,如今莫不是要以为,元哥儿不是什么好孩子,倒同内宅的姨娘过不去,非要咬死黄氏,不然怎么会告到我的面前来,是不是!”
萧承光和秦氏陡然一哆嗦,连忙说不是。
秦氏柔着一把嗓子“母亲这是哪里的话,元哥儿好歹叫我一声舅母,黄氏口无遮拦,自然是她冲撞了元哥儿,何曾是元哥儿攀诬她去的。”
她倒是个会说话的。
老太君揉了一把眉心,抬眼去看萧承光“你怎么说?”
特意提这茬子事儿……
他一时蹙拢眉心“内宅事,儿子实在混沌,还请母亲教我。”
秦氏一听这个,即便是素日没有心眼的一个人,也听得出,这话里有话,老太君分明心里有别的想头了,才会言有所指。
她若聪颖些,再善解人意些,此时也该明白的,可她偏偏……
于是她忙学了萧承光的语气与口吻,也同老太君做一礼来“请母亲教我。”
老太君见他夫妇两个这样,心中憋着的一口无名火,霎时消褪大半。
她面露无奈之色,摆手才叫两个人坐下说话。
“这么大的家宅,人多,口杂,一个人,一张口,一口一言,从来最难约束的,便就是口舌,然则外头的长随小厮,内宅中的使唤丫头与婆子,便有不好,发落出去,同主家原是没有相干的。”
余老太君眉目再一凛“黄氏为妾,自是你们的奴婢,可却也是你的枕边人——大郎,你的枕边人言辞不当,有失体统,这该是谁的过?她若一日祸从口出,这祸事,又该谁来担待?”
萧承光倏尔面上一凝“母亲的意思——”
“元哥儿年少有为,新科登榜,本该是钦点的探花郎,风光得意,可为着他是萧家的孩子,更为着他的文采斐然,才高八斗,他的探花郎,如何没有了的,你倒不如我清楚?”
崔家。
眼红心热的。
朝堂之上的你死我活,从来就没有停止过。
而他府中,也安生不下来。
萧承光眸色暗了暗“既这么着,倒不如,就此将她发落出去,对府中众人,也是个警醒。”
“你为此事将她发落了,元哥儿又要落个什么名声?我好好的外孙,倒叫黄氏连累了?”
余老太君气笑了“你带兵打仗一把好手,朝堂之上更不惧人言与阴谋,回了家,便成了没主意的蠢货!”
这话多难听呀。
萧承光这么大个人了,像个孩子似的,叫老太君指着鼻子骂。
秦氏坐立难安,一时怕老太君气坏了,一时又怕她骂出更难听的话来,左右想了想“不如这些日子,叫黄氏禁足在潋滟阁中,我今儿就打发人去把孙妈妈叫回来,再叫孙妈妈日日到潋滟阁去教她规矩,也不必提元哥儿之事,只说昨夜荷花池边事,她口无遮拦,言辞无状,冲撞了燕燕,偏生不肯安分,又闹到我跟前,哭天抢地一场,惊着了我,母亲觉着可好?”
她的确是言辞无状。
老太君面色舒缓下来“你拿主意吧。”
这就是允了,且还算是满意。
秦氏一颗心落回肚子里,看向萧承光,他不动声色点了点头。
于是她长舒口气“那就这么办着,过会儿我就打发人去叫孙妈妈。”
如此倒也算勉强揭过去。
秦氏噢了声,一时想起萧宝娴来“娴儿要到母亲这儿来抄经,我想着,这段时间,不如就叫她跟着母亲,黄姨娘既要学规矩,总不好叫娴儿一旁看着,到底是她姨娘,如今孩子大了,总要给她留些体面,母亲说呢?”
余老太君对萧宝娴显然没有更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