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璃嫣晃了晃神，一时间没能迅速理解游子卿的意思。只见他缓缓转过身来，如深海般醉人的眸光就站在五六米开外的地方凝视着自己，包涵的情绪依旧是她永远看不懂的意味。
或许有不甘，或许有悔意，但更多的是坚决和鼓励。
她从未想过自己去杀了这些人，哪怕是对手。习惯了游子卿来替她收拾残局，习惯了看游子卿草芥人命般出手，从未想过同样的选择，在自己手上会如何。
一个错愕间，顾璃嫣的思绪飘忽到了更远的地方，那里有她从未正视过的生与死的问题。
游子卿走过来递给她一把好看的匕首，那刀锋在月光下折射着锐利的寒光，像极了锐利时的他。顾璃嫣茫然地接过匕首，愣然了片刻后似乎响起了什么，惊起了波澜的暗红色的眸子平静下来，她略显僵硬地看了看满脸写着惊恐的二十来人，出声道“游子卿，是不是杀人者也要有被杀的觉悟？”
倒是一句出乎意料的话。
“你从哪听来的？”游子卿挑挑眉道。
顾璃嫣不语，这是她听见戴慕晴说起来的。在这个尊卑阶级分明的世界，上级要了下级的命往往连编的理由都烂俗不已，而人们通常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过，当时还在琴艺课休息期间时她听见戴慕晴同叶涵芷说起过这间事，具体二人讨论了什么，当时在专心思考晚上吃什么的顾璃嫣没有在意多少，倒是最后戴慕晴的一句总结她记了许久，到现在都没有忘记。
戴慕晴说，这些人不配去掌握其他人的命运，他们连被杀的觉悟都没有，又怎么配当一个杀人者。
在基础的性格观念养成的年岁，顾璃嫣也不是完依照游子卿的模样照葫芦画瓢，戴慕晴和这个世界格格不入的观念，以及叶涵芷的乐观大方或多或少地影响了她。
见顾璃嫣不说话，游子卿自然不会勉强她开口，只是略带心疼地说道“你若是不愿意的话，不杀也行……”他终究不愿意顾璃嫣学会成长的，可在这个世界上，若想站在不被人欺辱的高处，就只能踏上一条白骨累累的路。
他话语还未落，顾璃嫣干脆利落地将匕首插入了距离的最近的一人的胸口，一时间血光四溅，连带着她的小脸上都沾惹了不少，只是顾璃嫣浑然不觉，她拔出匕首果决地刺向下一个人。游子卿瞳孔微不可见地缩了缩，下意识想要出声阻止，却怎么也开不了口。
一边期待着顾璃嫣长成一把锋利的刀，另一边也不愿意她活成永生凉薄之魂该有的样子。
然而顾璃嫣并没有想那么多，游子卿给她布置的第一个任务对付这个小队她没有完成，反而让他自己来善后。眼下第二个任务还能继续推脱不成？她一贯是个骄傲的性子，就算游子卿说了不必，她也绝对不允许自己这么唯唯诺诺，只活在游子卿的羽翼下面。
虽然她现在还是很依赖游子卿……
至于这些人死前的绝望恐惧，和自己手里即将背负起来的血债，她还真没有在意。
骨子里的凉薄，在没心没肺的掩饰下变得不那么尖锐刺目。看上去好像是她不懂生死之间的喜悦和绝望，其实懂了也是一样的结局。
待一众人一一处理干净，顾璃嫣这才收起匕首，大大咧咧地调动灵力将脸上手上沾染的血迹清洗干净。她本就出身在以魂身为属性的渊红宗，对于血液这种寻常人觉得代表着受伤或者死亡的东西没什么特殊的感觉，自然也就是毫无芥蒂，令她意外的是，她人脏兮兮的但她的衣服却没有一丝污渍。
真是……一言难尽的感觉。
凭什么自己脸上那么脏啊啊啊！
哼！
顾璃嫣的脸色不太好，虽然她不觉得脏，但是她吃自己的衣服的醋了，酸溜溜的好像个柠檬。什么时候自己才能像这件衣服一般万花丛中过，片叶不沾身……额，话好像不是这么用的，那句形容刺客的话叫啥来着？白刀子进去红刀子出来？不对不对，这是杀猪的……
她想破了头也没想出来那句话是啥，只能无奈地感叹道。
哎！书到用时方恨少啊！
殊不知这一副纠结难过的模样在游子卿眼里浑然变了个味，他抱住还在纠结自己要不要多读点书的顾璃嫣，将她的头埋在自己怀里，心疼地搂紧了她纤弱的身躯，解了空中的飞行后，抱着顾璃嫣缓缓落在地上，顺带将二十来人的尸体埋在了一片黄沙中。
他们的下一站是凌云城。在未来可能不算多的时光里，游子卿觉得自己有必要先带领她走完这片由二族四家八宗掌控的土地。
从帝都到凌云城，再从凌云城到平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