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看的第一眼是，在门口，只露出半边脸的赤冰影。
蒙着水汽的雾，下层的星河更显得灿烂，幽暗深邃，是看不见的底。
她的眼睛分外亮眼，也分外诡异。
赤烨影碰到不由愣了愣，继而朝她微微一笑，还是那般温暖，温暖到感觉不出一丝异样。
赤冰影没有表情走进来，脸上似有一层与生俱来的阴暗。其实，她的表情没有动过，只是眼中的眸子转变而映射的错觉。
赤烨影微微遣下所有的人，缓缓支撑身子半躺着。尽管知道赤冰影的态度，他依然在笑着，仿佛周围的一切都干扰不了他。
赤冰影看着他，眼睛似透过所有。
赤烨影始终微笑，大大方方让她看透。
沉默了许久。
“你——故意的！”
赤冰影淡淡地说，吞吞吐吐的话格外有气势。
赤烨影嘴角上扬，没有窘迫，缓缓端起盛有汤药的碗慢慢地喝了一口，缓缓地说“不是。”
“这么不想选妃……干嘛答应？”
“不答应不行。”赤烨影苦笑，赤烨影抬头深深看了赤冰影“你以为——我对自己下毒？”
“……”
“冰影，下这种将来大半辈子都会受到影响的毒只为去躲避选妃……冰影，”赤烨影抬头深深看着赤冰影，他的眼睛里荡漾的层层涟漪，有些像开玩笑地说“我做不到对自己那么狠心。”
赤冰影眨了眨眼，似乎不为所动“……也差不多了。只是下毒的不是你自己，你还不是利用这个毒去推迟选妃。”
赤烨影的睫毛弯了弯像幽暗中月亮，赤烨影轻笑“冰影，你要不要这么看得透。”
“我猜得到，别人也猜得到……”
“区别在于，他们并不敢当面，也不能直白地当面与我对质。”赤烨影急速补充。
昨天，赤冰影原本可以帮他完全清除毒素，可是赤烨影执意找太医。那时，太医恐怕也有七八成完全清理的把握，应该是被赤烨影自己拦住，然后再有一些刺激的香料，最终……
“你还要解毒吗？”赤冰影不再去想赤烨影对自己身体损害的程度，“你现在再不解，我也不能这其中的毒完全清理……用内力一直压制……不知道需要损伤你几层。”
“多谢你的好意，都做到这个地步……没将此事做完怎么行？”赤烨影轻描淡写地写。
赤冰影转身，突然停住脚“谁给你下的毒？”
“……我的……哥哥。”赤烨影愣住，沉思一会而说。
赤冰影睁大眼“要我告诉赤楚皇后昨天你遇到刺客了吗？”
“……不用了。”
赤冰影没有动，许久“好。”
————
半夜，赤楚皇后熟睡。赤冰影漠然睁眼，蹑手蹑脚地走出房门。房门，郁香端着东西刚想进来，看见一个黑影皱眉，刚想出声嘴巴却被人捂住。郁香定睛看了眼那人，眼睛忽然一亮，点了点头，那人放开手。郁香把端着的东西交到一个值夜侍女的手中。值夜侍女点头，将东西端进去。
郁香走到后院。
赤冰影正等着她“把那几位内定太子妃的名单给我。”
“公主，主上自然有法子对付。”郁香劝说。听到赤冰影的要求，对于赤冰影要做的事，她已经猜到大半。
“我不去帮他摆平什么，也不参与党派纷争，我只是帮他找解药。”
“可是，你这样已经是参与党派纷争了……你并非真正的公主，这只会推向火坑。”
“郁香！”赤冰影郑重地看着她“没有人愿意成为别人的傀儡！何况他这么多年不纳妾，连选个摆看的太子妃都不想选，不过就是因为他希望有自己私下的时间和空间……如果他没有办法顺利解毒，他这辈子都会受别人掌控！”
郁香的眼睛淡淡失去光泽，有些叹气弱弱地说“公主，你有没有想过……并不是人人都像你这样追求自由的……”
“我知道他是，这就够了……还有，我是还他人情，不是你眼中的多管闲事。”
“也有很多人曾经欠过主上人情……他们也没还过。”郁香不知在陈述事实还是在劝说赤冰影。
“那是他们……”赤冰影转身“而且，他们是因为没有能力还。”
赤冰影话说得很坚决，步伐走得更是坚决。
郁香望她的背影。
她欠了主上什么？
赤冰影抬头，天空里有一轮上弦月，夜晚层层的云压住星子，只剩那月亮独挂。风在吹，春天夜间的风，即使在南方也还带有那一丝丝的寒冷。
似乎也是这样的夜，在多少年前。
就是这样在期间行走，白天过于刺眼，晚上却过于黑。
其实，白天黑夜都是一样，都是暗的。
就像现在穿行一样。
白天黑夜都在暗中穿行。
有这样的一个少年，在这无边的暗中，向着她伸出了那只手。
他的微笑照亮了一片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