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百四十四章 志存怀远(2/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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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陈潜常常也会扪心自问,自己为何而争,为名为利?遥想三皇五帝终是化作黄土一捧,老庄孔孟人死灯灭,想得再远看得再多,都不及足下重要。所以,对于人本能的欲望,他是从不掩饰。在陈潜看来,一个男人连女人都不喜欢,活着还有什么意义?

        当然,喜欢男人也不是不可以。

        “偲公子的话初听似乎有些粗鄙,可若细细一想,也是十年精辟入木。不过……”陈潜依旧还是吐槽了一句,“南霈文风兴盛,措辞还是该得体些更妥帖。”

        轩辕偲摆摆手道:“文人雅士之类的言谈举止,是那帮世家公子用来沽名钓誉附庸风雅的东西,我不需要。”

        “为何?难道公子不喜欢成为文人雅士?”

        “道理很简单。”轩辕偲缓缓为自己斟上一樽酒,接着慢慢走到陈潜的案前,将自己樽中的酒匀出了一些倒在了他的樽中。年轻的面庞上,带着几分与青葱之气违背的老成,咧嘴而笑,“太尉有见过哪个成人会做和孩童的一样的事?”

        他抬起左手,以袖遮面,仰头稍稍抿了一口,接着像是无可奈何般叹气:“这样饮酒莫非我就不在是我,而是能比肩孔孟一般的圣人?”

        陈潜猛然觉得眼前这个年轻的永王世子,似乎比轩辕玄还要难以捉摸,后者行事虽然剑走偏锋,可心思却并不难猜。但偏偏这个轩辕偲,看起来坦诚无比纨绔飞扬,可所言所行总是留有无尽的余地。

        诚如他所言的那样,陈潜从不认为自己的诈降是什么见不得人的事,于南霈来说这是丑行,但对嵥国来说这却是智慧的妙举。退一步来说,难道自己光明正大不以任何诡谲阴谋战胜了西镇大军,南霈上下就会对他褒赞有加?

        人总归是利己的,于我有益才会称好,于我有害自会骂坏。亦如城东卖炊饼的大郎,不会轻易去诋毁城西卖白菜的大娘。当双方乃至多方的利益发生冲突,才会产生出赤裸裸的仇恨。仇恨的表现形式,最为常见的就是武力和谩骂。

        “如此真知灼见,陈某深以为是,那公子现在可否告知愿存于哪国之青史?”

        轩辕偲本就是南霈人,就正常逻辑来说,当然是存在于南霈的青史。可从古至今,但凡能于史册之中留下名号之人,皆不是平凡之辈。陈潜的这个问题,换个角度来说是在问他有没有野心,逐鹿南霈的朝局甚至是天下。

        “燕雀戏藩柴,安识鸿鹄游。”

        “鰕?游潢潦,不知江海流。”

        轩辕偲将樽中剩下的酒缓缓饮尽,随后像是泄了气一般仰靠在陈潜的案上,偏过头盯着陈潜看了好一会,笑着说:“偲在之前的十六年里,去过最远的地方便是陆城,踏过最高的山巅便是兰岭。可陈太尉不同,你饱览过延江的起始与末流,见识过凛宗和平川。难道鸿鹄的天地,也是燕雀的方圆篱笆可同日而语的吗?”

        这四句皆是出自于曹植的《鰕鳣篇》,陈潜淡淡的笑了一笑,接着咏道:“俯观上路人,势利惟是谋。公子觉得陈某也是追名逐利的世俗小人?”

        “哈哈哈,岂敢?偲不过是觉得雠高念皇家,远怀柔九州。此两句,用在太尉身上再合适不过了。正是有贵国陛下的无限信任,陈太尉才会这般无惧艰险以身相报。高洁之士,也就上世之士才可相媲。”

        “公子自比鰕?,将我比作鸿鹄,似乎并不简单。”

        轩辕偲抬手伸出手指,在自己的脑门上弹了几下:“莫非是偲厚颜,连鰕?都比不上吗?如此,那便做蜉蝣好了。”

        陈潜呵呵一笑,将自己樽中的酒又尽数倒还回轩辕偲的樽中,紧接着伸出一根食指探进樽中,将酒水稍稍一搅和,挑了挑眉头道:“若是不跳脱潢潦之外,怕是朝生而暮死也是一种奢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