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以为直到她出嫁的那一日，她的父王都不会再理她了，只是没想到殿选过去七日之后，他将她宣去了正乾宫。
她第一次看见赵晔落泪，是十年之前，她的二哥哥，燕州的第一位世子，战死沙场的时候，第二次看见他落泪，则是今日。
“你在报复朕对不对？”
龙椅之人蓬头垢面，白发丛生，此时此刻，眼前之人不再是那个高高在上，战无不胜的燕州之主，他---不过只是一个失去儿女的父亲。
“尧姜码头之事，你其实一直都在怨朕，对不对？”
赵小六摇头低笑，“儿臣知道父王所做的一切都只是为了燕州，所以儿臣不怨父王。”
“那到底是为什么！为什么！！！！”他嘶吼着，咆哮着，他想要一个答案！
可赵小六只是垂下微湿的双眸，微微一叹，却好似用尽了身的气力，“儿臣不想一辈子背负良心的谴责，儿臣真的累了...儿臣想忘了雍城，忘了尧姜码头，忘了玄丰山庄，忘了这里发生的一切，父王明白吗？”
“你可知靖州五城是什么地方！你可知燕靖两州是多少年的死敌！你可知你这一去，是踏进了怎样的阴诡地狱！你到底知不知道！”
“那父王又知不知道！儿臣每晚只要闭上眼，便会梦到宁家，梦到尧姜码头，梦到那无数条冤魂来找我锁命！”
“你到底在说什么！你到底在说什么啊！宁家，尧姜码头，那些都只是与你而言的陌生人！只是陌生人而已！朕和平络才是你的亲人！我们！才是你血脉相连的亲人啊！”
赵小六自嘲地叹了口气，“父王身处至尊之位，是永远不会明白的。”
她说完转身便欲离开。
“赵環！！！！”
爆裂之声猝然响起，金雕玉案尽数碎裂。
“你若铁了心要嫁去靖州，我赵晔便当没有过你这个女儿！！！”
赵小六顿步，微微侧脸，眼泪划过她精致的轮廓，折射出一道刺眼的晶莹，“儿臣心意已决，还请父王成。”
“小六...小六...”
他跌跌撞撞地冲下来，想要拉住她，可脚下一空，直接从高阶上摔了下来。
“王上！”高吓得赶紧跑过去将他扶起来，“太医！太医！”
“你答应过父王不会再像三年前一样远走的，你答应过要一直陪着父王，你答应过的啊！”
“王上！”
高泣不成声，“六公主已经走了。”
那双布满血丝的双瞳骤地一紧，一口鲜血猝不及防地喷洒而出。
“王上！王上！太医！快传太医！”
殿门之外，赵小六背椅扇门，忍声痛哭。
对不起，父王。
今生小六对不起的人太多了，这一身的债孽这辈子是还不起了，下辈子吧，下辈子让小六来照顾你，疼爱你，一生一世陪着你...
“父王！父王！”
赵琅匆匆赶来的时候，赵小六从另一边仓皇逃离，她不忍，不忍对着她的亲姐姐再残忍一次，她是个不孝的人，从来都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