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边跟着的安倍衍卿仍旧带着他那副不变的微笑脸,仿佛刚才被“削”了一顿的不是他们。
他们沉着的模样令纪墨忍不住开口相问:“你们是不是早就有应对方法了?”
“没有。”
“……”那你为什么看起来这么胸有成竹的样子?!
不!他的鬼话一句都不能信!
安倍泰亲的快速回答让纪墨内心疑窦丛生,他们各自抵达自己的房门口。
他侧头瞥了纪墨一眼,“她的态度其实已经再明确不过了。所以……明天你仍执意而行?”
纪墨并没有沉默很久,他伸向拉门的手微微一顿,便坚定地回道:“当然!”
“好吧……”安倍泰亲叹了口气,示意安倍衍卿拉开拉门,“那么,希望,大家将来都不会后悔吧。”
“我肯定不会后悔的!希望你也不要后悔,你所做出的承诺。”纪墨说完打开自己的房门,“明天见!宗主大人!”
“嗯。”
将门合拢,静谧无声,四四方方的逼仄房间让纪墨稍稍有些不习惯。
他跪坐在榻榻米上拿出《式神录》,刚想翻页,冷不防这本书又自己翻动起来。
大天狗、雪女、鵺以及缩小成正常人骨骼大小的荒骷髅齐齐出现在室内。
狭小的卧室立即拥挤起来。
“你在想什么?!”最先开口的是雪女,她冷若冰霜的脸上满满的不赞同,“你竟然要带着厄狐离开?!”
大天狗也疑惑地望着他,“你怎么了?你不是最厌恶那些内心污秽,杀人如麻的妖吗?”
“哈,白虎托世竟想着要救厄狐,实在有意思。”
荒骷髅唯恐天下不乱地笑出了声,吱嘎作响的骨骼颤颤巍巍,空洞的眼眶中两团绿色的欢快地跳跃着。
雪女“啧”了一声,同时飞快地甩了一下振袖,凌厉的冰锥夹杂着冰冷的雪籽向荒骷髅疾射而去。
“哎!哎!你怎么突然和我动起手来?!”荒骷髅话语间像是慌乱无比的样子,语气却带着调笑。
他肋骨瞬间脱离脊椎,组成了一面布着绿色火焰的骨盾挡在身前。
左手变成的骨剑又快又准地将几枚角度刁钻的冰锥打了回去。
被挡回的冰锥发出破空声,以比来时更快地速度向雪女射去,却将在靠近她身形一米处的时候立时消影无踪了。
“住手!”从出来就默不作声的鵺,抱着他的剑坐在墙角。
在他喊出那句“住手”后,雪女与荒骷髅各自冷哼一声,马上将手收了回去,随即别过头不发一言。
他转而望着站在一边的纪墨,“决定了?”
“嗯。”纪墨看着他点点头,“毕竟当初是我没拦住她,我也有责……”
“好,我帮你。”没等他话说完,鵺已经表达了自己的态度。
然后他化为一道暗红色的光芒再次飞回了摊在地上的《式神录》。
雪女冷若冰霜地看了纪墨一眼,“若是她不肯同你走,我是绝对不会手下留情的!”
接着,她化成一道白光,钻进了书里。
“我欣赏你的勇气与愚蠢!”荒骷髅吊儿郎当地走过来拍拍纪墨的肩膀,伸出自己的指尖轻触书页。
他躬着身体进入书页里,就好像慢慢浸入水中,最后只剩下一个骷髅头还留在书页外面。
“我与那只狐狸向来不怎么合得来,若是你要带她走,我就帮不上什么忙了。”
当整个骷髅头都没入书页中后,从里面发出一句话,“若是你要杀她,我可以把我的剑借给你。”
似乎眨眼间,最后就大天狗还盘腿坐在榻榻米上。
“你不走?”
“我想泡澡。”大天狗抓了抓自己凌乱的银色头毛,“再说了,也不能让你一个人去涉险啊,万一挂了,得有个收尸的嘛。”
他一脸邀功的表情里还带着微微的不好意思,“这种脏活、累活一般都是我来做的。”
“……”你快走!不想和你说话。
大天狗哼着不成调的难听小曲换上浴衣出门泡澡去了。
纪墨一个人在室内静静地整理着自己不多的东西。
除了一套换洗衣物和药瓶,这个包袱里,其实大部分都是小狐狸在的时候喜爱的物件——
一个有点磨损的藤球,一把粗齿的木栉,一根束发用的红绳还有一只用她褪下的白毛扎成的小尾巴。
纪墨用手指撸了撸那条毛茸茸的大尾巴,眼中泛起一抹温柔的神色。
这么好摸的生物,应该给她第二次选择的机会,不是吗?
一夜无话。
大东寺位于平城京的外京,天都未亮的昏暗街道上,十余个阴阳师们身着整齐的狩衣,戴着黑色的高帽。
他们将背挺得笔直,悄无声息地在街道上走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