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1/1)

字体: 增大 默认 缩小
        这世间最真切的东西都被最繁华的表象困住,然后一点点窒息而亡。我在高档写字楼的电梯里看见穿着精致的我映在亮如镜面的电梯四周,妆容精致的如春日桃花,眼神空洞的像千年死尸;我想到一个词,一个叫做“败絮期内”的词。

        我深切的明白,我早已经腐朽,像这个写字楼里的很多人一样,可能不一样的只是我为我的腐朽买了单,而他们,还在自我画地为牢的时候告诉自己他们活的灿烂无比!

        和老板在他豪华的大办公室见面,没有我想到的责骂,也没有声嘶力竭的指控,我想,老板应该被我气傻了。他问我为什么卖掉车子卖掉房子,为什么突然消失,为什么一声招呼都没有。我一副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样子,闭口不答。老板拿我没有办法,叹了口气便一言不发的抽烟,最后冒出一句没钱找他的话来,我被这句话惊在原地,他拿起文件出去开会。

        老板是个上了年纪的大叔,我一直以为他看重我是因为我能给他赚钱,他说那句话的时候让我想到了房东大姐,他们的神情多少有点相似,这让我想起了一张越来越模糊的脸,我突然感到呼吸困难,眼前闪现着医院的那盏大白灯,还有那个抱着我的老婆婆。我在垂死挣扎着,想要逃离虚空,我知道眼前的一切都是幻境,我必须逃离。

        助理的声音适时的响起,她雀跃的声音将我拉回现实,她说老板打电话让她赶紧回来,所以她放下手头的工作买了最近的航班飞回来,就是因为我回来了,莫名其妙的回来了。她叽叽喳喳的说着我消失的几个月发生的事,说着我给他们制造的各种麻烦,说着他们怎么满世界的找我,我从她的声音里没有听到任何不满,唯有让我难以理解的担忧。

        有一种害怕从脚底传遍身,我清晰的感觉踩在脚底的地毯,那种我在这座写字楼里第一次有的感觉太过真实,真实到可怕。助理的声音渐渐变得清晰,是的,她离我咫尺,怎么会遥远。我甚至听见外面工作人员交流的声音,听见工作人员走路的声音,听见敲击键盘的声音,听见纸张的声音,听见了一切在现实中存在的声音,我回来了,我回到了现实,我需要面对他们,我需要面对跟我有关却被我一直忽视的一切,需要面对我活着的事实。

        助理没有问出我发生了什么,她只说回来就好,她将我这几个月落下的工作交接的很好,我的工作都有人在做,没有给公司闯下弥天大祸。老板进来的时候她刚结束工作上的汇报,她转身询问老板,是否把工作交接给我,当然,她也一并说了我状况不佳建议休息一段时间的建议。老板抬头看我,我点头肯定助理的提议,老板点头回应。

        我拒绝了老板一起吃晚餐的提议,助理送我回家,顺便将家里收拾的焕然一新,我知道现在的她不应该再做这些事,可她一边念叨着一边收拾的时候我不忍心打断她,我波澜不惊的表象下是对被关心的渴求,我知道如果我拒绝她,就是拒绝这个世界对我唯一的关切。我有那么一瞬间在助理的身上看见那个渐渐模糊的身影,我甩甩头想让那个模糊的身影离开,我想不明白为何最近几天一直看到那个影子,在房东大姐的身上,在老板的身上,在助理的身上,甚至在镜子里的我自己身上。

        助理可能发现了我的不对,她在走的时候,将一个案子丢给了我,命令式的告诉我我必须在一个月内完成所有相关的布局。我竟然因为她这个大逆不道的举动感动不已,我真真切切的知道,她是理解我的,她知道我不能无所事事的呆在家里,她知道我其实希望做点什么让我跟这个世界有关,也许,她是这世间最懂我的人了罢。

        我一面拒绝着世界一面渴望着被接纳,总是在这样的两个界面来回挣扎。玉佛寺的梵音响起的时候,我闻到了咖啡的香味,听到了若即若离的人声,看到四面八方交谈的人们,他们面带微笑,或交谈或争执,夕阳穿过古老的建筑洒在我坐的地方,隔着玻璃,我看到玉佛寺房顶发黄的青草和苔藓欢快的接受着四季轮回带给它们的痕迹。秋去冬来,它门终将死去,可是,此时,它们活的热烈,热烈的比夕阳更加耀眼。

        “小春”这个名字在我耳边扎起,将我的思绪拉回到咖啡厅,在绿植的后面是两个小伙子的身影,隐约看见它们年轻的身形,不知怎么,我竟想一探他们的容颜,尤其那位被叫做“小春”的小伙子,或许是他略显尴尬的语言引起我的好奇,他说他去洗手间迷了路,他明显的应付腔调让我觉得好笑。

        熟悉的服务生送来开水,这是我在这里的习惯,喝咖啡后一定要喝杯开水。服务生客气的问我好久不见,我微笑着回答出差后,他离开忙碌,我继续我的工作,助理给我的任务,我必须尽快完成。不是我有多重视工作,我只是想用一件和世界有关的事情提醒自己还活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