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003【回到九七】

    “他爸,你说小二怎么忽然间就想起去打鱼了?好像从他上了初中以后就再也没有去打鱼摸虾了。这一晃好像有七八年了吧……”

    

    早饭过后,司徒梅尘撂下碗筷就出了门。在院子里把昨晚就准备好的渔具搬上幸福250摩托又捆绑了一番后,跟老妈打了声招呼就一溜烟地没影了。

    

    司徒妈一边收拾桌子,一边跟司徒爸唠叨起了心里的疑问。

    

    “岂止七八年。初中三年,中专四年,当老师一年,做电视记者这也快一年了……他的工作太忙太累,连个规律都没有。可能今天难得有个休息日,要放松一下吧。”

    

    司徒爸嘴上这么说,其实心里却明镜儿似的,这是宝贝儿子想孝敬自己,给自己弄点最可口的下酒菜去了。

    

    这爷俩之间虽然彼此交流的话不多,但所有的心意,似乎都落在了行动上。

    

    “那你觉不觉得这几天小二好像忽然懂事儿了很多?以前好像很少主动跟我说话。至于关心关心他老妈,再帮老妈干点啥这种事,此前就根本没有过。至于你,嘿嘿,更是一年连话都说不上几句……”

    

    “这个并不奇怪。其实要说男孩子什么时间长大懂事儿,几乎就是一夜间的事儿……”

    

    “再说了,梅尘都多大了,你还一口一口一个小二?万一有外人在场你还习惯地这样叫他,他会不好意思难为情。何况他现在也算个场面人了。整个县城的大人小孩,不认识他,不知道他的人还真就不多。”

    

    司徒妈长叹了一口气。

    

    “我咋不知道呢……可就是一直这么叫,已经叫了二十来年都叫习惯了。想一下子就改过来,还真不容易……”

    

    司徒妈叫王晶珍。目前在漠北林业局工会女工部当个部长,副科级。她1970年初中毕业后就没再上学。赋闲混玩疯玩了一年后,恰逢大兴安岭开发进入攻坚阶段,面向老局林业子女招工。时年还不满十七岁的王晶珍就报名参加了民兵连。在军事化管理中,开始投身于冰天雪地原始森林中的铺路架桥攻坚战。

    

    司徒爸叫司徒耀全。目前在漠北林业局政法委当个副书记,正科级。在民兵连的时候,他是王晶珍所在连队的副连长。

    

    当时极其艰苦的工作环境和枯燥单调的生活,也依然挡不住爱情萌芽的强大动力。

    

    但直到1973年部队陆续撤离,大兴安岭的持续开发和木材采伐工作陆续移交给了地方。司徒耀全此时以正连职转业到地方后,他才和王晶珍公开恋情并很快登记成家。

    

    王晶珍是火红年代的初中毕业生,而司徒耀全这个转业军人,当初的最高学历连小学五年级也只是念了大半年而已……

    

    虽然后来为了适应晋职评级的需要,两人都念了夜大函大电大等成人大学,先后也都拿到了大专和本科文凭,但文化的局限以及华夏传统家庭代代相传的习惯,导致这个一儿一女完美的四口之家家庭成员之间的交流却非常少。

    

    司徒梅尘前世的最大遗憾,既有子欲养而亲不在的无尽哀伤,也有和父母之间因为缺乏沟通交流,有很多想说该说的话一直没说,想为父母做的一些事而又没来及做的悔恨。

    

    因为父母和子女之间缺乏交流,家里应有的那种天伦之乐,也就平淡了很多。

    

    这种天伦之乐他和姐姐可能并不在意。

    

    但对于两人的父母,可能就是他们此生最大的幸福和安慰了。

    

    前世的司徒梅尘在父母离世后,以往和父母在一起生活时的细节,就像过电影一样时常在脑子里闪现。甚至在父母先后离世后的四五年间,梦里常常哭醒。

    

    那些和父母在一起的日子和生活细节,越来越清晰,悔恨遗憾也就日渐增多。

    

    因此从二十一岁开始重活一遍的司徒梅尘,他要做的第一件事,就是要把父母前世没有充分享受到的这种天伦之乐,尽可能多地带给父母,带给姐姐。

    

    至于下一步,那就是要想办法做好父母的思想工作,尽早地把家都搬到南方。早日离开这片苦寒之地,父母至少可能要多活个十年二十年……

    

    当然很多事,他还要做得循序渐进,不能太过突兀了。

    

    在他的记忆里,小时候每逢五六月份河水和那些水泡子(小湖泊)解冻,老爸就开始整理那些地笼、鱼竿鱼钩以及修补渔网……

    

    前世的司徒梅尘喜欢打鱼摸虾纯属因为喜欢,就像后来玩游戏时一样的喜欢。捕捞回来的大鱼小鱼却吃得很少。无论老妈怎么烹制,他都觉得和那些最解馋的红烧肉、酱大骨头差远了。

    

    直到他在龙城和天京事业有成,自己也喜欢有事没事喝两口的时候,他才忽然意识到,老家漠北纯天然的冷水鱼才是最好的下酒菜。

    

    于是也才终于意识到,当年老爸为啥要提早就为他准备好各种渔具了……

    

    一路苦过来的老爸,唯一的喜好就是喝两口酒,抽几口孬烟。就这两个习惯,还是在部队艰苦作业时学会并养成的。

    

    至于下酒菜,清炒土豆丝甚至小葱黄瓜小白菜蘸酱他老人家都能对付几口。其他最喜欢且家里条件允许的,就是大豆腐、干豆腐(东北特产,类似千张和豆腐皮儿,生熟吃均可)的各种做法。

    

    虽然司徒梅尘重生回来的年份是1997年,家里的四个成员每月都有工资,生活水平跟以往相比简直就是一步登天。各种鸡鸭鱼肉海鲜只要想吃都可以吃得到,但时鲜的冷水鱼此时却更加显得珍贵了。

    

    过度的捕捞,即使在边远的漠北,大一点的鱼儿也很难捕得到了。

    

    在司徒爸妈饭后闲聊的时候,此时的司徒梅尘已经到了距离县城二十多公里之外的额木尔河下游,一处树木幽深的河谷地带。

    

    前世上小学时,每逢周日他就会带着渔具,骑上老爸的那辆老旧的红旗自行车,最远时要骑上近两个小时跑出近四五十公里,只为了能多捕捞一些,能捕捞到大一些鱼和细鳞鱼。

    

    此时故地重游,四周的一切,除了灌木丛更加繁茂一些外,其他的一切似乎还都是往昔模样。

    

    司徒梅尘既感到非常亲切,一时间又是百感交集。

    

    其实前世从上了初中开始,他的所有时间和所有心思,要么放在了学业上,要么就是和女同学恋爱幽会去了。

    

    甭说和父母之间的沟通交流,就是在家的时间都非常少。早出晚归得似乎比最勤劳的农民大爷还要辛苦。

    

    到了上中等师范的那四年,以及毕业回来工作后,和父母在一起的时间就更少了。

    

    前世在父母离世前,他从未想过,自己的父母有一天会永远地离开自己。

    

    自己的余生,似乎也更是绵绵无绝期……

    

    他把所有的时间和精力,几乎都放在了学业、事业和恋爱上……

    

    即使老爸卧病在床的最后一年里,他也不相信,失去亲人的这件事,竟然也会落在自己的头上。

    

    虽然前世和唐诗懿刚刚有了美好的开始就匆匆结束了,他却相信只要缘分依旧在,今生依然会有再次重逢的可能。

    

    但天道赋予自己和父母再次相聚的机会,却是最为珍贵的。

    

    他重生的那一刻,重现了前世他在一个林场采访结束后,因为过于疲劳以及酒精作用,在场长办公室和场长聊天时,不知不觉就在沙发上睡着了。

    

    醒来后经过短暂的懵逼,一切也就渐渐回到了从前。

    

    然而从几十公里外的大山里回到县城的家时,他足足经过两三天的沉默,才渐渐找回前世的感觉,才渐渐找到前世和父母姐姐相处时的习惯。

    

    然后他才本能地表现出了对老爸老妈的亲近,以及貌似不经意的关心。

    

    当他在仓房里无意中看到那些仍然摆放得规规矩矩的渔具时,她心里再次被重击到了。

    

    老爸在每年的初夏,似乎仍然都会修补整理一遍这些渔具……

    

    尽管自己已经很多年没有碰这些渔具了,但老爸每年仍然是在重复着在做这件事。

    

    这一次,一定不会再让老爸失望……

    

    这处河湾因为两岸不但有茂密的森林,而且距离公路还比较远。能发现并来到这里捕鱼的人,自然是非常少,甚至可能还没有人来过这里。

    

    前世司徒梅尘就在这里收获很多。这一次当他看到岸边仍然没有明显的人类活动痕迹时,心里就多少升起了一些希望。

    

    他先是把挂着小青蛙和蚯蚓团鱼饵的十几个地钩依次下好。然后再把地笼的入口抹上鱼饵后下到了一处稳水处。此后他才拎起蹚网,卷起裤腿下到河里,开始用蹚网挂鱼。

    

    地钩如果能钓到鱼,大多都是一斤到半斤左右的山鲶鱼;地笼捕到的鱼,则大多是半掌到一掌长左右的小鱼。

    

    而司徒梅尘所用的蹚网,如果能有收获,则大多都是一两斤重的大细鳞鱼了。这种细鳞鱼,堪称冷水鱼中的极品。

    

    即使是乌苏里农场附近中俄界河黑龙江中的大鲤鱼,也没有这种稀缺的细鳞鱼鲜美。

    

    司徒梅尘默默祈祷。只要能挂上一条大细鳞,就不虚此行。

    

    他非常希望能看到老爸虽然心里非常高兴,却又故作镇定,甚至还可能要训斥他两句。

    

    诸如河水很凉,不能在水里泡得太久,要注意安全等等。

    

    老爸的那副样子,他已经很久很久没有见过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