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灵幻事务所

    “如果可以的话,我希望能躺着就把钱给赚了。”

    一名画着浓妆的失足妇女在面对警察扫黄时如是说道。

    张伟在认识他师父之前也是这么想的,只不过后来他发现自己办不到,原因主要是性别差异,就算真的加入那个行业,估摸着也得是翘着屁股把钱赚了。

    可惜张伟膝盖有伤,还有痔疮,办不到。

    不过现在选的这个职业,也不怎么干净。

    江湖道士。

    不清楚这帮人来自哪里,师从哪派哪个分支,不过可以确定的是绝对不是常人认知中道教里的道士。

    这帮自称“道士”的混子,干得活杂,至今还能混到饭吃的几个专业,大多耳熟能详,且有一定的实际需求。

    算命卜卦的最多,一般以瞎子自居,至于眼睛到底看不看得见,就得看主人家给的银子有多亮了,够多够亮的,必定当场就瞎。

    就算戴着的墨镜质量足够好,一时半会儿闪不瞎。那从业者也会主动要求自戳双目,以求一定时间内的法力增幅,这一套与术士的自残有着异曲同工之妙。

    数量排到第二位的,要数辟邪镇宅的。

    这一专业有个学术名词叫“风水”,不过做得好的,一般不会自称为“道士”这种低阶的职业名称,而会统一在“和尚院”里,亦或是百度一下,搜个差不多的法号。

    再搁法号后加上大师俩字。

    这种作法虽然低级,侮辱了“大师”这个极为高端且褒义的名词,不过与娱乐圈见人就叫老师还是没得比。

    毕竟与娱乐圈相当的那个行业,一般都叫“技师”的。

    当然了,价格不同,资格老也有一定原因。

    区别就是,娱乐圈越松的越“大师”,那个行业越紧的越“大湿”。

    关于道士湿不湿的话题就到这里打住,江湖上还剩下的一部分从业者的专业,就只能轮到唐三藏徒弟干的降魔除妖了。

    不过随着港产鬼片的没落,这帮学徒们没了免费的视频课程自学,渐渐地,也就都消散无踪了。

    可更大一部分原因是,降魔除妖的客户们,用辟邪镇宅的逻辑原理也一样可以说的通。更何况愿意出钱做法事的还都是口袋里有两个铜板的,所以风水大师们就越活越滋润了,毕竟水多活还好。

    张伟不同于这些传统派,他属于“海龟”派。虚头巴脑的东西不多,就突出稳健一个字。

    在社会上奔走的这些年里,也算是得到了师父“生乾道人”的真传,只要能够赚到钱的活,都接。

    这不,已经半夜十一点了还在邻居周奶奶家厕所通下水道呢。

    通一次十块,勉强够一天饭钱了。

    “我说,小伟啊,王婶在社区给你找了份工作,一个月有近三千块,钱虽然不多,但总比你这样整天不知道在忙什么要好吧。”

    “我跟你说过多少次了,奶奶,请叫我诸葛先生,或者称诸葛同秀也行。”

    张伟特讨厌自己的名字,主要是叫这个的数量太多,感觉就跟流水线产物一样,没有灵魂。

    后来有幸跟了个师父学了几年“江湖诡术”,出来单干后便顺应职业要求,给自己起了个混名,诸葛同秀,同秀通“铜臭”。

    “行行行,诸葛大师,那你考不考虑去?要是没什么意见的话,我明早就跟王婶打声招呼。”

    在周奶奶眼里,张伟跟自己亲孙子是一样一样的。

    “再说吧,这马桶给你通好了啊,一般都是要收你点钱的,看在咱俩这交情上,就给你免了。”

    诸葛同秀甩了甩手上的水渍,路过客厅时把餐桌上的一盘冷饺子给端走了。

    “明天中午记得来吃饭啊,有回锅肉!”

    周奶奶的叮嘱声稍显用力,生怕诸葛大师听不见。直到屋外传来“砰”的一下砸门声,随之而来紧跟着心里咯噔一下,不晓得张伟这孩子什么时候才能从那个心结里走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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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诸葛同秀住在周奶奶楼上,平日里要是接不到活,就会下楼帮着做点力所能及的家务,之后才能心安理得地吃顿便饭。

    不过最近情况有所好转,开了近三年的“灵幻事务所”终于接到了一笔大生意,事成之后主人家给的酬金足足有五千块。

    五千块是什么概念?六块钱一份的蛋炒饭能吃到拉出油花。

    诸葛同秀每次深夜一盘算,就禁不住菊花一紧,生怕那来自未来的油花穿梭时空隧道来到大肠的末端滋溜出来。

    这回找来做事的主人家身份有些特殊,是位市立医院的大夫。

    “按理说,干你们这行的一般不会封建迷信吧,啊?”

    诸葛同秀装模作样地从抽屉里拿出一根“大前门”,香烟放得时间有些久了,捏在手上软趴趴的,不知道是受潮了,还是阳痿了,但还是倒立过来将烟嘴朝桌子上哆了几下。

    “我也是没办法,孩子遭罪有一个多月了,主要是家里老人心脏受不了。”

    薛子昂脸色蜡黄,硕大的鼻头上悬着一副细边方镜,两只眼睛像是遭受到了内部不公平的对待,都迫不及待地朝外膨鼓出来。

    “哦,这样啊,那你准备给多少钱?”

    “只要你能看得好,在我能力范围之内,一定让你满意。”

    诸葛同秀藏在桌子底下的手不自觉开始做“仰卧起坐”,盘算了下一年份的水电伙食费,在大门牙即将要把下嘴唇给磕破之前,喊出了自认为的天价。

    “五千块,我要五千块!”

    薛子昂本来还有所期待,当听到单位是千时,他就觉得眼前这二五卵活该被人骑在脸上拉屎。

    “没问题。”

    二人约好时间,就在今晚八点。

    玉楼花苑是两万一平起步的高档小区,可能这个价格在国内一线算不了什么,但对于这座处于中部的十八线县城来说,能在这里落脚逗留的,不是权贵,就是跪犬。

    至于像诸葛同秀这样的四等贱民,社会阶层中的人下人,基本上连给小区看大门都不够资格。

    “当医生居然这么赚钱?”

    诸葛同秀这才意识到自己的佣金要少了,应该要八千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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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进门,便能听到屋子上空盘旋回荡着幼儿的呓语声,似乎还带着些哭腔。

    孩子的妈妈,爷爷奶奶部挤在客厅的沙发上,最当中裹着厚厚棉布的孩子大概三四岁,方才那诡异的低语便出自这里。

    “这个样子有多长时间了?”

    诸葛同秀一边说着一边上手抚摸孩子的额头,体温正常。

    “一开始是发烧,以为就是普通感冒,一个礼拜之后才发现不对劲,眼睛怎么都睁不开,每天就这样低声哼哼,有时候还会手舞足蹈,不过幅度不大。”

    薛子昂皱着眉头,说到底还是不相信这种社会混子阶级的人能够解决实际问题。

    “如果我没有判断错误,这只是因为过度兴奋导致的丢魂,孩子应该是玩耍的时候没有注意,小事情,半个小时都不用就可以好。”

    诸葛同秀只有在谈论诸如此类鬼神相关的话题,才显得格外正经。

    “丢魂?”

    孩子的妈妈看样子也是高知分子,对于这类文化糟粕,要不是自家孩子没法用科学的办法救治,不然怕是要直接丢失友善度爆粗口了。

    “对,每个人生来就有三魂七魄,这三魂之一名曰胎光,你家孩子丢的就是这一魂。”

    爷爷奶奶的表情明显不同,迷信这玩意儿除了一些所谓的过门关节,更多的其实就是心理博弈,年纪大的怕死,所以一般都博不过年轻人。

    “那别浪费时间了,赶紧动手吧。”

    薛子昂已经付过钱了,尽管心里非常排斥这种词汇,可嘴上并不会表现出来,此刻只希望这个大师真的有两把刷子。

    “取两张表面毛糙的纸张,最好是祭祖用的黄纸,没有的话卫生纸也可以。然后再准备一个瓷碗,倒上少量清水就可以了。”

    薛家一行人除了怀抱着孩子的妈妈坐在原地没有动,身旁的爷爷奶奶,包括薛子昂本人都马不停蹄地行动起来。

    三分钟不到,上述材料就摆在了诸葛同秀的面前。

    “看好了,步骤非常简单,如果下次孩子又出现了这种症状,跟着我做就可以了。”

    一个瓷碗摆在茶几上,里面盛有小半碗清水。

    表面略带褶皱的卫生纸共有两张,轻轻放在手心握住,之后用另一只手的两根手指往里戳出一个向掌心下凹的小坑,再慢慢放在瓷碗中。

    “孩子叫什么?”

    “凡凡。”

    “大名。”

    “薛宇凡。”

    诸葛同秀点了点头,嘴唇开始上下蠕动起来,仅发出极其细微的声音。

    “别玩了,薛宇凡,回家了,薛宇凡。”

    话声未落,浸润在清水里的卫生纸中央开始有小水珠往里涌,就这样轻声呼唤着大约四五遍,碗中总共出现了三颗小水珠。

    “再拿一张纸给我。”

    诸葛同秀将碗中的两张卫生纸拎出放在了那张干燥的卫生纸里,小心翼翼的叠成卡片状,塞进了孩子胸口。

    “就这样,完了?”

    “还没,今天晚上要麻烦你夫人了。叫魂在我们这个行当里算是最最基础的入门手艺,一般丢魂的多是未满十二周岁的孩子,方才我所作的就是制造了一个引子,下面需要孩子的生母搂在怀里,嘴里不断地呼唤着他的名字,等到明天太阳一出来,孩子就恢复正常了。”

    诸葛同秀说完便转身要走,但薛子昂一家的表情仍旧将信将疑,可这叫魂真的没什么技术含量,况且丢的还是三魂之一的胎光,就算叫不回来,生母的语唤在一个晚上的时间就足够补足丢失的魂。

    “我知道你们现在心里在想什么,这样吧,要是明天到了中午孩子还没活蹦乱跳的下地奔跑,那你就来找我把钱要回去,五千块一分不少,我给你留好了。不过,要是到了下午一点你没来找我,那这承诺就此作废。”

    然而这五千块,诸葛同秀并不打算还。他之前在商场看中了一款足浴盆,售价将近两千块,还带按摩保温的功能。

    周奶奶上了年纪,腿脚血目不和,平日里总是在他面前抱怨身体冷冰冰的,这一次借机赚了笔大钱,装进口袋再掏出来是不可能。

    至于那个孩子的三魂之一曰为胎光的魂,早就被诸葛同秀塞进他的怀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