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77】他的决定

    “世人看走了眼,我是什么样的人,你还不清楚?”谢砚臣压低声音,在她耳边低低的问。
    他的声音酥酥麻麻的,温热的气息拂过耳畔,李慕宜觉得耳朵都要烧红了,慌忙把脸埋进他的怀里,一动不动。
    半刻钟后,一辆马车从御街疾驰而过,转进了谢府后门。
    哒哒的马蹄声惊醒了守门的侍卫,院里的灯火一盏盏亮起来。
    “六公子?”守卫借着烛光看清了来人的脸,磕磕巴巴的唤了一句。
    谢六‘嗯’了一下,从马车里扶出一个女子。
    正是乔装打扮后的李慕宜。
    她一身灰扑扑的斗篷,松软的长发凌乱的披在身后,头顶翘了几根呆毛,雾蓝的瞳眸里带着挥之不去的睡意,谢六顺了顺她耳边的柔发,抱着她往屋里走。
    侍卫愣愣的站在原地,被那双冷冽的黑眸一扫,顿时回过神来去东院禀报。
    屋里只燃了一盏烛灯,谢六坐在榻前静静地看着小姑娘的睡颜。
    她睡着的时候要温柔许多,浓密纤长的鸦羽在眼底投下淡淡的一层灰雾,莹润的唇瓣微微嘟起,让人忍不住想要俯身采撷,尝尝是不是蜜糖的滋味。
    谢六也是这么想的,他盯着那唇瓣看了一会儿,眸色渐深,忍不住俯身轻嘬了一口。
    少女的唇瓣软软的,带着甜甜的花蜜香,是他前些日子从波斯商人那买来的口脂。
    挺甜的。谢六轻轻咬了一下就离开了。
    似乎察觉到什么,小姑娘在睡梦中嘤咛一声,秀气的眉头微微皱起,在被子里翻了个身,背对着他。
    烛光有些亮,谢砚臣踱步走到油灯前,取下了灯罩子,又坐在床沿边上替她挡住亮光。
    今夜禁宫布下了重重杀机,只为等那幕后之人露出马脚,当场生擒。
    此事乃是重大机密,谢六就是知情人之一,他身为天子近臣,一举一动都有无数人在暗地里窥探着。
    宫宴上他借酒醉之名提前离席,去寻了李慕宜,所有人的心思都被他牵动着,那暗中谋划的人也不例外。
    他不露声色的泄露了自己的踪迹,甚至在前庭绕了好几圈才去找她,就是为了营造一种故意隐人耳目的假象,幕后之人为防事变,一定会派人紧紧跟着他。
    只是没想到,他等来了庆阳。
    小姑娘睡得很熟,呼吸声浅淡的几乎听不到,谢砚臣掖了掖被角,轻轻地走出门。
    今夜繁星如许,璀璨的星子挂在墨黑的天幕上,一闪一闪的煞是可人。
    谢六忽的就想起了小姑娘那对雾蓝的眸子。
    很澄澈的蓝,没有药力的压制,少女的瞳色终于回归了本来的模样。
    就像天空一样。
    长廊上挂着一排排灯笼,穿过回廊,远远地谢六瞧见了一道修长的身影。
    那人抱着一壶酒,双腿架在雕花栏杆上,姿态风流。
    “二哥,这么晚了还没睡?”浓烈的酒气扑面而来,谢六微不可查的皱了皱眉头,走上前。
    谢明恒转过头,洒然一笑,“六弟你不也没睡吗。”
    “怎么,美人在怀还有空出来赏月?”
    “我和慕宜尚未成亲。”他淡淡提醒。
    “这会儿你倒想起来了。”谢明恒痛饮了一口,把酒坛子递给他,“不如一醉方休,乐得痛快!”
    “惊动娘亲了?”
    “可不是嘛,我才从爹书房回来,刚走了没几步就撞上娘,拎着我好一顿骂。”谢明恒摇头苦笑,见他不接,随意地将酒坛子搁在一旁,“我是真不知你对那小胡姬情根深种,竟到了未娶就把人迎进府的地步。”
    “娘这回是真气到了,你多说说好话,这门亲事或许能成。”
    谢砚臣冷冷一哂,从他旁边走过,不置可否。
    谢明恒瞧着他那股拧巴气,摇了摇头,“你呀,总仗着娘疼你才这般无法无天。”
    谢六步子一顿,转头看他,有些不可置信,“我无法无天?”
    燕京谁不知谢家二郎风流成性,这些年在外头招惹的红颜知己,能从谢府门口排到东城门去,
    且不说他在外面养了多少女人,光是后院就有数十个姬妾天天争宠。
    “别这般看我,我那些女人可都是过了礼从后门抬进来的,在娘亲面前得了准的。”谢明恒耸耸肩膀,语气轻佻又戏谑。
    不过从背后看去,他的肩膀微微绷紧,看起来有些紧张。谢砚臣轻嗤一声,从他身旁绕过去,头也不回。
    料想到自家娘亲不会轻易松口,谢六打定主意,先示弱再开口。
    没成想,他前脚刚踏进屋子,就看见一只青瓷盏飞快地朝自己砸过来,落到地上碎了渣渣。
    “娘。”他低低唤了一句,有些无奈。
    谢吴氏未出阁前是吴阁老家中的长女,放眼整个朝廷,就属吴阁老最为迂腐,谢晋的母亲为了让他收收风流放荡的性子,替他求了吴氏女也就是谢六的母亲为妻。
    许是年岁大了,看多了同僚娇妻美妾的后宅之争,谢晋收了在外风流的心思,只一心一意对吴氏。
    吴氏被规矩束缚了一辈子,打心眼里看不来外面那些狐狸精。
    心里正得意自家儿子里除了性子随了谢晋的老二,个个都是知冷知热的好儿郎。
    谁知今日从宫宴回来,才刚熄灯睡下不久,就听自家温润守礼、君子持身的谢小六半夜三更从外面抱回个姑娘来。
    谢吴氏气得火冒三丈,见人一进门,手里的茶杯就不受控制的飞了出去。
    茶杯脱手的那一刻,谢吴氏心里突然就后悔了,毕竟是疼了这么多年的儿子,砸伤了疼得是她,可见他轻飘飘的躲过,心里的火忽的一下就窜上来了。
    “逆子!你还敢躲?”谢吴氏坐在椅子上气得只拍胸口,谢晋立在一边轻声安慰。
    谢六步子一顿,退回门口,安安静静的跪下,垂下眸子,“儿子知错了,请母亲重重责罚,不要为了儿子气伤身体。”
    “你这是吃准了我不忍罚你啊!”谢吴氏一瞅他那低眉顺眼的模样,更气了,她转头瞪了一眼正给她沏茶的谢晋,“看你教的好儿子!”
    “是是是,夫人息怒啊,莫气坏了身子,我来教训他!”谢晋连声称是,轻咳一声,一边朝谢六挤眉弄眼,“去院子里跪着,什么时候知错了,什么时候再起来!”
    谢砚臣低声应了一句,转身往外走。
    夜里更深露重,带着寒气。
    膝盖刚触及地面,一股凉气就从地缝里冒出来,钻进他的骨子里,冷得发疼。
    这是在漠北出征时留下的毛病,当初没治好,回了晏京又没时间治,便一直拖到了现在。
    李慕宜提着灯笼在院子里乱窜,今晚风大,她小心翼翼的护着手里的灯笼不被吹灭,只是在一个转身的时候,蜡烛倒了,四周立马陷入了黑暗。
    她的目力不错,即便没有灯,也能摸索着往前走。
    只是谢府太大了,又七弯八绕的,李慕宜成功的把自己走丢了。
    “谢六见不到我,不会生气吧。”想她大半夜不好好待在屋子里,出来乱跑干什么。
    这下好了,她从窗子翻出来,守门的人还不知道她走丢了。
    等天亮发现她不见了,整个谢府都该热闹了。
    “呼,怎么跟来时的路不一样了。”李慕宜打算原路返回,却不成想连来时的路都变了。
    阵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