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梦现

    明历十二年容国镇国将军府

    清晨的练场上,身着清一色玄色衣衫的武将们正在练拳,传来一阵阵涌动的脚步声和拳与晨风摩擦传来的呼哧声。简朴宽阔的看台上,身着素雅白衣的少年静静的站立着,沉稳坚毅的目光注视着武将们练拳的身影。

    ?“阿齐”!

    后方突然传来一个娇俏的声音,

    少年闻声立马转过身去,眼神依旧沉稳,但却带了一丝温暖,

    “阿初,你怎么来了?”

    “二哥总说你比我厉害!我今天便要与你比试比试,看看到底是谁厉害!”少女双手叉腰,明媚的脸上带着自信和满满的不服气。

    少年闻言眼里闪过一丝亮光,冷峻的嘴角也微微扬起,

    “好。”

    这一场比试在云裳初的蓄谋已久的情况下终于开始了。

    两个人在练武台上快速的打斗起来,少年不停的躲着少女的攻击,不知不觉,已经过了十几招。

    “小姐,加油!”

    “小姐这么小的年纪能有这样的功力真的很厉害。”

    “那是,小姐从小就开始练武,被大少爷亲自带在身边教养,肯定很厉害。”

    台下传来熙熙攘攘的声音,不知何时起,训练的将士们都停了下来,开始看这场比武。

    台上的的战况却愈演愈烈,“阿齐,你不要总让着我,你这是看不起我,”少女气急败坏的声音传来。

    少年闻言一怔,被少女瞅准空子,一拳打到少年英俊的脸上,她调皮的说“说了别给我让。”

    结果,后面的战况就是惨不忍睹,少女直接被吊打。

    不言而喻,从小学武的云裳初输的一败涂地,终究是没有打赢,毕竟身为女子,在力气这块不敌男子,而且实战经验太少。

    最后一招,她摔下了练武台。

    周围全部是关切的声音。

    她紧紧的抿着嘴,小脸一片通红,眼里泛着水光,抛却身体上的疼痛,内心的打击更大,看着快速跳下练武台的少年,她紧绷着,不让泪水掉下来,这一刻,她身为将军嫡女的骄傲与自信烟消云散,大哥说的对,他们以往比试别人都是让着她的。

    “阿初,你哪里疼,”他不敢碰她,只是一脸急切的看着她,嘶吼着丫鬟的名字,他明明已经很小心了,没想到还是让她受了伤。”

    看着少年急切的的目光,想碰她却又不敢伸手的样子,这个时候,他还为她的名声着想,她眸子一暖,“你放心,我不痛。”

    等她被丫鬟扶起,她对着少年说“你等着,我总有一天会战胜你。”短短几分钟,她已经调整好了状态,这一刻,她的骄傲与自信又回来了。

    “好,”少年温声说。

    后来的后来,却再也没有机会了……

    画面一转,布置精简却又不失奢华的房间里,女子已为人妇,却还带着少女的清丽,她看着手中来自边关的信,紧紧皱着眉头。

    “囡囡,有件事情我一直瞒着你,阿齐一直心悦你,他知道你成亲的消息,想立马回京,被父亲知道以后,狠狠的教训,打断腿,在床上躺了三个月,之后,一直被安排在最前线。

    三天前他在战场上为救我而亡,他临死前的愿望就是让我告知你他一直心悦你,见你第一眼就开始喜欢你了。

    囡囡,阿齐已死,你已嫁人,我思虑已久,还是决定告诉你这件事,他是我最好的兄弟,为了救我而亡,我不希望他死不瞑目。

    妹妹,切勿怪我。

    …

    女子看完信,眼睛已经模糊了,那个少年,如光一样,曾经出现在她的生命里,他原来也一直爱着她。

    那样的少年,清俊飘逸、冷清却不减贵意,明明只是个侍卫,却容姿不减,风华正茂,武功高强,聪慧过人,谁能不爱呢?

    当年为了抗拒婚约,她被大哥关在家里,她闹过绝食,闹过自杀,给父亲偷着写过信,可是,都没成功,那次,连一向疼爱他的父亲,也站在大哥这边,让她哪怕是死都得嫁给宗盛尹,甚至害怕她逃跑,一直给她饭中放了软经散,在出嫁日,将她送上花轿。

    房间响起脚步声,儒雅隽秀的男子进了房间,他看着沉浸在自己世界的女子,眉头一皱,弯腰捡起地上的信,快速的扫过上面的内容,眼中闪过一丝狠厉,继而,又划过一丝松动。

    阿初,这是你自找的,别怪我,随手扔了信,然后就快速走出了房间。

    ……

    几天后,京城发生一件惊天动力的大事,太子奸淫长恩伯府的世子夫人,也就是镇国大将军之嫡女云裳初,奸淫未遂,却被云裳初打成残废。

    这件事还未处理呢?

    紧接着,长恩伯府世子被人暗杀,传闻是太子下的狠手。

    一时间,京城乱。

    云裳初在宗盛尹死后,被气急败坏的长恩伯夫人府赶出家门。

    将军府却无人应声。

    云裳初走投无路,欲求一死,被一妇人所救,听从她的建议,去了承恩寺。

    至此,整日诵经拜佛,了残此生。

    将军府嫡女,流落寺庙,身边没有一人,只有救她的妇人一直照顾她,陪伴她左右。

    曾经名动京城的云裳初死于承恩寺,年仅17岁。

    …

    深夜,安静如斯。

    房间中,烛火一晃一晃的,照亮了整个闺房,里面布置的非常大气又不失华贵,淡淡的檀香消散在房间的每个角落,房间中放着一个紫檀木的圆桌,桌子上放着几本史书以及兵书,上面还有一个精致的花瓶,里面插着新鲜的红梅,旁边有一个书架,上面放着各种类别的书,书架右边是一个斗大汝窑瓷器。

    一眼看去,满目琳琅,左边挂着淡青色的帐幔,上面以红色的丝线为主,金的颜色丝线为辅,绣着大片大片的海棠花,旁边则放着梳妆台,上面放置着一面铜镜,侧面立着一把琴,满屋子都充满了书香气。

    屋子里的地龙真烧着。

    云裳初是被热醒的,她已经很久没有这种感觉了,嗓子有点痛。

    她开始慢慢清醒,突然发现眼睛有一点亮,这个发现使她特别差异,她不是都瞎了两年了吗?

    她慢慢睁开眼,映入眼帘的是熟悉的场景,她的眼泪瞬间就流了下来,她竟然梦到她的闺房了,这几年,她的身体越来越差,父亲和哥哥好多次派人带她回家,她不愿,继而又让大夫给她看病,她一一拒绝。

    每次看着他们暗淡的眼神和消瘦的身体,她的内心都是会有一丝报复的快感,她终于让他们后悔了。

    要不是他们,她能落到如今这个地步吗?

    这就是以往最疼最爱她的家人。

    可是,她虽有恨,却还是厌恶不起来,算算,明天也是大哥他们来看她的日子。

    想到这,她嘴角露出一丝笑意,她有些贪恋的看着房间,又好像看到了曾经的自己,还有那个英俊潇洒的少年。

    不知不觉,她又沉沉的睡了过去。

    清晨,院子里不知何时下起了雪。

    蝉夏推开门,看见了地面上推了厚厚的雪,她快步的往正房那里走,脸上带了浓浓的笑意,小姐最喜欢下雪天了,昨晚是凝冬这个小丫头守夜,她最嗜睡了,这会肯定还没醒,她要给小姐一个惊喜。

    屋子里,凝冬睡的迷迷糊糊,被敲门声吵醒,她赶紧起身开门,肯定是陆嬷嬷来了,完蛋了,她又会挨骂的。

    她沮丧的打开门,看见门外脸被冻的红彤彤的蝉夏,心里一喜,脸上立马换上笑容,“姐姐,快进来。”

    “看把你给吓得,嬷嬷昨晚有点着凉,所以没过来,不然你准挨罚,”蝉夏带着笑意说“小姐起来没,快要小姐起床,外面下雪了。”

    “好好好,”

    云裳初是在吵吵声醒来的,听着小姑娘欢快的声音,她脑子一阵紊乱,她习惯性的没有睁开眼,“谁?”

    “小姐,你怎么了,我是凝冬啊,”

    凝冬?她不是嫁人了吗?怎么大清早的来看她。当年她被逼无奈的时候,才发现她的身边无论是从小照顾她的陆嬷嬷还是一直陪伴她的凝冬和蝉夏,都一直听从她大哥的话,为此,她刚成亲就让陆嬷嬷回陆家,让凝冬和蝉夏嫁人了,这两年,她们也经常来看她。

    “凝冬,你怎么大清早来看我?”她还是没有睁开眼,毕竟对于眼瞎的人这是没有意义的,“你扶我起来?”

    凝冬的小脸被吓得苍白,她颤抖的说“蝉夏姐姐,小姐是不是得臆症了。”

    蝉夏赶紧扶起云裳初,瞪了一眼凝冬,道“你乱说什么,小姐姐好好的怎么会得臆症。”紧接着,她看着云裳初紧闭的双眼,虽然内心有点晃动,还是笑着说“小姐,外面下大雪了,赶紧起来,用完早饭我们可以打雪球了。”

    下雪?可是现在明明是春天?想到这,她蓦地睁开双眼,就看到清秀的面孔,她的脑子莫名的炸了,怎么回事,熟悉的房间,熟悉的少女,她……

    “小姐,你怎么了,你别吓奴婢,”蝉夏看着云裳初的反应,以及凌厉的目光,她本来有些怀疑的内心现在更加松动,“凝冬,快去叫陆嬷嬷。”

    凝冬下意识的开始转身。

    ”站住,”云裳初看着两人惊吓却又担心的面孔,道“我没事,你们俩先出去,让我一个人静静。”

    “小姐,”凝冬哭了出来。

    “出去,”云裳初厉声说道。

    两人身体同时一颤,两张脸煞白煞白的。

    云裳初突然想起来以前她在闺阁是从来都是欢声笑语,从来不对两个丫鬟说重话,看着她们苍白的脸颊,她温声说“你们俩先出去,一会我叫你们。”

    两个人看着熟悉的云裳初,脑子才回过神来,赶紧出了房间,虽然平时小姐好说话,但是一旦发起脾气来,只有大少爷能管的住。

    云裳初看着熟悉的场景,她的眼中慢慢的蓄出泪花。

    她这是重生了吗?

    这是她上辈子太惨了?

    老天都看不下去了吗?

    可是,重生又有什么意义?

    她难道能和阿齐在一起吗?

    上辈子,是她幼稚,活到17岁,她明白她和阿齐的身份差的太远了,他们根本不可能在一起?

    她的泪水流了下来。

    想到那个少年,她的心愈发疼痛了,上辈子,沉浸于佛堂中,她能忘记一切,可是,现在,看着熟悉的场景,她那种疼痛感又回来了。

    那个刚开始执拗清冷的人,每次见面都和她保持一定的距离,冷冷的喊着小姐的人。到后面见了她总是忍不住和她亲近的人,见了她眸子里总会带着光的人,温暖的唤她一声阿初的人。

    死在了战场上,才17岁。

    说起来,他们都只活了17岁,老天爷总是这样的残忍不堪。

    这辈子,她该怎么对他?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