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七章

    林清婉被关在素音阁赵氏房间的那一晚听闻整个王府里都能传着林清婉的尖叫声,这叫声一直到了后半夜才停歇。第二日,林清婉主仆二人是被扶出的那个房间。

    被扶出房间时,林清婉早已没有了精神去打骂责罚,整个人都神情恍惚,抑郁不振,她那小丫鬟更是不济,嘴里还碎碎地念着“有鬼!有鬼啊!”之类的话。

    荣梓颜听到这消息时正把玩着叶睿泽昨夜扔给她的一颗玲珑玉骰,彼时她听了这则消息只是轻蔑地笑了笑,她问道:“林侧妃可去见过她这妹妹了吗?”

    青梧在一边答道:“林侧妃今日一早便差人来说,自己有幸在佛前得了点化,许得闭关,虔心诵经,以报佛祖的点化之恩,是以不能轻易外出。林侧妃身边的锦竹还说,昨日清婉小姐既然已经见过了侧妃,想来也可以安心回林家了。”

    荣梓颜放下了手中的骰子笑了笑:“她这是怕林家责罚躲起来了么?”她轻敲了两下桌子,又说道:“不过她说的也不错,见也见过了,侧妃既然已经平安无恙,那就不能再由着老人家忧心了。”说完她垂下眸,拨了两下桌子上的骰子,道:“那便依侧妃的意思,送她回去吧。顺便对外放出消息,就说,本王妃今日以来一直琐事缠身,忧虑过度,昨日又受了冲撞,病了。来人一律不见。”

    青梧点了点头,明白了荣梓颜的意思,无声地退下了。

    林清婉是被林溪月身边的兰瑟给送回林家的,林家主母见自己的女儿精神恍惚成这个样子自然大怒。遂去了王府理论,却被下人拦了下来,推说王妃病重,侧妃虔心念佛,都不宜见人。

    林家主母自然不会就这样放过荣梓颜和林溪月,径直便想闯入王府内院。王府下人自然是要拦着的,又刚好赶上了叶睿泽下朝。

    得知前因后果,叶睿泽也不曾道歉而是将林清婉在王府所做的桩桩件件的恶事都说了出来,也不待林夫人辩白些什么,便让下人将她请出了王府。

    林夫人气得脸色发红,却又不能奈何叶睿泽这王爷。她干脆一气之下去了皇宫准备去向林贵妃诉苦。

    哪知进了皇宫连林贵妃的面都未曾见到,直推说是前些日子受了风寒,不宜见人。跟在林贵妃身边的宫女采云还说林贵妃一直挂念着她这侄女,劝她尽早将林清婉给嫁出去,说林清婉早到了适婚的年纪,却迟迟不嫁,女儿留来留去留成仇,莫不如早日找个如意郎君给嫁了。

    传完这一番话便将林夫人送出了王府。

    这么来来回回两趟,却始终不得公道。去向自己的夫君诉苦,夫君却只沉迷在小妾的温柔乡里,然不管他们女儿的事。一次次无功而返,自己的女儿反而病了起来,林夫人在府里气得直掉眼泪,却又无可奈何,只能吞下这口苦水。

    本以为认了便算是结束了,哪知第二日京城中便传出自家女儿嚣张跋扈,在王府却自诩主人家身份,冲撞了王妃,将王妃给折腾得病了。她听了这些传言,加之之前心中堆积蝶舞怒火,一时气急攻心晕了过去,接着又是一场大病。

    荣梓颜却悠哉悠哉地在王府里听红玉紫燕讲府外的传言和林夫人的动静,日子过得好不悠闲。

    只是这样地日子也不过过了四五日,京城中便发生了一桩大事,连带着将她的心也揪了起来。

    叶君书不在的这些时日,秋言欢照例在书房内读着瑾王珍藏的孤本游记。瑾王此去护国寺也有一段时日了,只是她心知他的能耐,且护国寺离京城并不算太远,所以她也未曾忧心。只是安安静静的在瑾王府中养病看书,也并不关心叶君书几时回府。

    这一日,秋言欢正在房中绣着一面手帕,一个不留心却被针刺破了手指,她立时轻轻“嘶”了一声。

    一旁守着她的青烟赶紧上前来,焦虑地道:“王妃怎么这样不当心。”说着又对一旁的玉书道:“你快去拿些止血的东西和纱布过来,好为王妃止血包扎。”

    玉书点了点头,快步出了门去为秋言欢取药。

    秋言欢皱了皱眉头,道:“也不知怎的,今日总是有些不安,总觉得好像要发生些什么事。”

    青烟急道:“什么事能有王妃您的身子重要啊。王妃您本就身子虚弱,好不容易最近的身子看起来好了许多,却又平白无故遭了这么一遭罪。”

    秋言欢笑着安抚着青烟道:“你说的好像我遇了多大的事一样。我不过破了一个手指,你不必这样担心看重,好像我是一个瓷娃娃一样。”

    青烟叹道:“奴婢不看重主子,您自己又不担心,还有谁能看着主子您啊。”

    秋言欢笑着摇摇头,正想回她些什么,却见刚出门不久的玉书空手而归,脸色煞白地跑了进来。

    青烟见她两手空空,怒道:“不是叫你去为王妃拿药吗?怎么什么都没拿便回来了?”

    秋言欢扶住了青烟的手,阻止了她更多伤人的言语,上前两步问道:“可是出了什么事?”

    玉书面无血色地跪在了秋言欢的面前,颤着声音道:“公主传来消息,说王爷与四殿下自护国寺回来的路上遭了流寇,王爷舍身护住了四殿下,自己……却受了重伤。”

    秋言欢听见这消息皱紧了眉头,青烟在一旁扶住了她,生怕她听了这消息一个受不住便倒了下去,玉书也是紧盯着她生怕她情绪太过波动,伤了身子。

    秋言欢却并无她们想象的那般虚弱,她冷静地开口问道:“王爷现下在何处?”

    玉书回道:“正在皇宫被太医救治,据说看起来不大好。”

    秋言欢深吸了一口气,闭了闭眼,道:“备架,你们二人随我一道进宫。”

    青烟拦住她道:“主子,您自己的身子都不大好,如何能进宫去伺候重伤的王爷呀?”

    秋言欢扯下了她的手,看着她道:“我既然是瑾王的王妃,受着这份尊贵,那么必然便要行驶我该有的职责,何况,这本也是身为人妻该做的事。”见青梧还要说些什么,她道:“你不必担心我,我自己的身子我清楚。”说着又对跪在地上的玉书道:“玉书,去备车。本王妃要陪在王爷的身边。”

    玉书看了看青烟,又看了看秋言欢,咬了咬牙,应了下来,起身去外面着人备下了马车。

    青烟也实在拗不过这两人,只能为秋言欢多添了一件衣裳,跟着两人一道上了马车,向皇宫的方向驶去。

    进了皇宫后,皇宫内的小太监知三人为何而来,一路将主仆三人带到了养心殿偏殿,一路上那小太监还道:“王妃娘娘不必担心,陛下得知了此时立即便昭了太医院的太医们前来,太医院院首章太医也在给王爷就是,且陛下和皇后娘娘也在一旁守着,王妃体弱,还是宽宽心。”

    秋言欢点了点头,道:“本王妃自然是相信太医们的医术,只是到底还是早些见到才可心安。”

    那小太监点了点头道:“王妃莫急,养心殿离宫门并不远,这就快到了。”

    一路上又探听了两嘴瑾王的伤势,没多久便到了养心殿偏殿。

    秋言欢到时,皇帝正在正殿里大发雷霆:“护国寺离京城并不远,怎么就生了流寇出来?查!着人立刻去给朕查!”

    跪在一旁的几位臣子都伏低了身子,应了声是。

    而跪在另一旁的四皇子也流着泪上前两步哭道:“父皇,父皇,都怪儿臣身子体弱,却又忧心母妃病重才急忙赶回。若不是皇叔担忧儿臣身体,皇叔便也不必替儿臣挡这一刀,更是受此大伤。都是儿臣不好,还请父皇责罚儿臣吧父皇!”说着便啜泣着伏下身去。

    皇帝看着他一副悲伤的样子,到底担忧他身体病弱,只是道:“既然你诚心认错,且担忧你皇叔和你母妃的身体,那便在自己的府里呆着,虔心为你皇叔和母妃祈福吧。无诏不得出府。”

    四皇子伏着身子,声音哽咽地受下了这一桩惩罚。

    秋言欢到偏殿时,皇后正急得走来走去,见秋言欢来了赶忙走了过来,握住了她的手道:“你可算是来了。”

    秋言欢也来不及行李,便问道:“王爷伤势如何?”

    皇后摇了摇头,道:“太医们已进去了一段时间,还没出来呢。”

    秋言欢一听便想向里面走去:“我进去看看王爷伤势。”

    皇后一把拉住了她,道:“你本就体弱,如何受得了血腥气,你跟着本宫在外面候着便是了。”

    秋言欢急道:“可是……”

    皇后打断了她的话,道:“没有什么可是,你不信王爷,好歹也要信太医院的医术。何况若是王爷醒来,你却自己又病了下去,那还有谁能来照顾王爷呢?便是为了瑾王,你也得照顾好自己。”

    秋言欢正在迟疑间,太医们便从内走了出来。

    秋言欢连忙上前去问:“王爷如何了?”

    章太医擦了擦额上的汗道:“王爷的伤势看着很重,但所幸并没有伤到内里,现下经过救治已无大碍,只是会多睡一段时间,之后的一段时日也要静心调养。”

    秋言欢点了点头,这才放下心来,她道:“那我进去看看他。”却又被皇后拉住,皇后道:“里面血腥气未散,你好歹等宫女太监们将里面收拾干净了再进去。”

    秋言欢这才回过神来。她点了点头,又在外等了一会,待里面都收拾妥当了她才走了进去。这一次,皇后便没有再拦她,只是跟着她一道进去了。

    秋言欢看着昏睡过去的叶君书为他擦了擦额上的虚汗。

    皇后道:“这下你可是放心了吧。”

    秋言欢点了点头。

    皇后见她也无心顾及自己,便悄无声息地离开了内间。

    秋言欢这才无声地叹了一口气,京郊哪里来的什么流寇,王爷,你到底在算计些什么啊?

    室内一人昏睡一人清醒,但实则两个人都是无比聪明的人,怎么会轻易地将自己陷入陷阱呢。

    一时屋内安静,只有两个人的呼吸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