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九章 养伤

    翠微寺的山是钰都最高的山,翠微寺的僧人,也是最高待遇的僧人,至少现在是。

    圆果大师只是其中一个僧人,相识的贵族也只撷芳一个,只因缘分,而非攀附。能够这样为她做一件事,已经算是最高礼遇。

    晏南亲自把佛珠系在撷芳的手腕上,本就纤细的手感觉又细了,失了原先的圆润:“你快醒来吧,怪我,那天没有派人保护好你。”

    说来也怪,戴上这颗佛珠后,撷芳的烧慢慢退下,神智也见清晰。

    两天后就可以下床走动,没什么大碍了,撷芳摸着这颗珠子碎碎念:“这圆果大师的珠子不比那黑玉佩好用,有了这个还找什么黑玉佩。”

    两人都伤了,也不能随意走动,郑燮瑜就过来两人做个伴。他正在一边看书呢,听着这个,随口一问:“什么黑玉佩?”

    撷芳道:“是圆果大师说,我戴个黑玉佩可以保平安。只是这黑玉佩听说一般人压不住它,找一个别人呆过的会更好。”

    郑燮瑜道:“我对这玉佩少有研究,不过可以帮你问问,依我看这圆果大师还是有些本领的,对你也是很上心,一听到你有事就给你把这珠子给送来了。”

    撷芳道:“嗯,圆果大师与我自然是不同,我五岁那年病了,整日整日的难受,不愿意和人说话,一到傍晚时分又发烧,好几次都烧晕了。太医院说建议把我送出去养一阵,父皇选来选去,选中了翠微寺的圆果大师。我在那和小沙弥们一起玩,他们念经,我就在旁边捣乱,他们若是被我打扰到了,就会受到责罚,圆果大师每次都把我领出来,带我去山上玩,那段时光真的很自由。”

    郑燮瑜放下书听着:“那你何时回宫的呢?”

    撷芳抱膝而坐:“其实我很不愿意回去,在山野里自由自在的,多好。可是父皇说我是皇长女,必须回去接受皇长女的教育,我的身份注定的责任,不能逃避。”

    “自然,尊贵者的责任是付出自己的一生。”郑燮瑜道。

    “在宫里我过得很不开心,这三年里,父皇努力耕耘,居然给我添了三个妹妹,三个弟弟。他们都在母妃的庇护之下,又有人照顾,而我则认皇后娘娘做母亲。很多时候我不想生气,只想自己安安静静,开开心心的过日子,可是他们不让我安生。那时候我捡了一只小猫咪,白绒绒的,脸圆圆的,我还给它取了个名字,叫绒绒。养在宫殿里,每天给它吃小鱼干,和它相处是我最快乐的时候。可是有一次我和一个公主起了争执,它可以哭着冲向母妃的怀抱,没过几天,我的小猫咪绒绒被毒死了,口吐白沫,四肢挺直,躺在墙角。我找了块红绸子给它包起来,葬在我殿前的柳树下,这么多年了,我都快要忘记这事了。自那以后,我再没养过小动物,只是自己种些花草,若是被人铲了去,我可以再种。圆果大师最擅长种昙花,那时候我晚上熬不住,先睡下,到了时候,他来喊我去看。”

    郑燮瑜眼中带着欣赏之色:“所以你的性格就像山水一般,沉静温柔却保罗一切。”

    撷芳哈哈笑着:“原来你觉得我沉静温柔,哈哈,晏南经常说我闹腾,父皇也说我是跳脱的,只是在不熟的人面前,我不愿意多说话而已。反正我已经是受宠的长公主了,爱做什么便做什么。”

    郑燮瑜道:“你现在真的很自由了,能够肆无忌惮的去做一些事。不管在哪里,自由都是罕有之物。”

    撷芳摇摇头:“你不懂,我的自由是我自己给的。山不来就我,我来就山。”

    两人相视一笑,撷芳捡起他看的书,竟是诗经。

    《北风》

    北风其凉,雨雪其雱。

    惠而好我,携手同行。

    其虚其邪?

    既亟只且!

    北风其喈,雨雪其霏。

    惠而好我,携手同归。

    其虚其邪?

    既亟只且!

    莫**狐,莫黑匪乌。

    惠而好我,携手同车。

    其虚其邪?

    既亟只且!

    “太傅,你有何见解?”撷芳问。

    “公主,臣的见解与公主一样,如今病中,借此机会,偷得浮生半日闲,就拿来看看。”郑燮瑜不动声色的躲避了。

    撷芳笑吟吟:“你这诗经借我几天。”

    郑燮瑜道:“不过是本书而已,我这有本书我想你会更感兴趣。”

    撷芳问:“什么书?”

    郑燮瑜拿起狐皮大衣给撷芳穿上:“走!去书房。”

    这几日风大,还是入骨的寒冷,一路的草木还是一片萧条之事。一到就赶紧关上门,“快,到这暖暖手!”郑燮瑜拉着撷芳过来。

    撷芳搓搓手,已经有点泛红,郑燮瑜找了个手炉过来,撷芳揣在怀里,这书房可能是郑府最大的屋子了,收拾的干干净净,墙面上挂着好多画,山水花鸟都有。

    书架都是檀木架,油光锃亮,想来每日都有人收拾,每本书都被静心包装过。

    “你来看这,我收集的民间话本,很有趣的,你可以都带着去看可比这《诗经》有趣多了。”郑燮瑜一本本拿出来,摞到桌上。

    撷芳随手拿起一本翻开看看,言语风趣,行文跳脱,多是清新之语,看完心情大爽。

    “果然,你懂我,阿瑜。”撷芳拍了拍他的肩。

    郑燮瑜坐在一边继续看书,书房里安静极了,撷芳很快的看完一本,再看又会沉迷不想起,索性找了个笔,在那画画。

    郑燮瑜坐在窗边,他嫌屋子热了些,小风细细,吹动了头发,眼睫毛又浓又密,低垂着,姿态优雅,美男如画。

    撷芳手笨,囫囵几笔,不大像,索性自由发挥起来,给他画上胡子,戴个破烂帽子,衣衫褴褛,再在脸上添了道刀疤,竟完看不出原像来,这个样子好笑极了,撷芳在脑海中构想着他沿路乞讨的画面,吃吃的笑起来了。

    郑燮瑜抬头看她正盯着画傻笑,走过去一看:“你这笔法粗糙了些,但是创意很好,我都没想到我可以是这样。”

    撷芳的笔一哆嗦掉落在地上:“你看出来了?”

    郑燮瑜笑眯眯的:“你画的很好的。”

    撷芳想要撕掉,郑燮瑜抢了过来:“不错,公主赏赐,臣领赏了。”

    撷芳心中大喊“败笔,败笔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