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中开学第一天，天气明媚，蔚蓝的天空漂浮着棉花一样的洁白云朵，于莫穿了新买的纯色短袖搭配牛仔吊带裤，这是她特地为入学准备的“乖乖女”套装，平日里的衣服都太过“风尘”，实在不适合这个孕育桃李的学习圣地。
有着百年历史的胡安第一中学，历来是胡安的人才摇篮，配套全胡安县最强的教师团队和最丰富的教学资源，当地人將“入取一中”视为孩子通往人生康庄大道的第一把金钥匙。一中的教学楼翻修了好几回，仍旧保有着最初庄严神圣的模样，巍然屹立于胡安县最中心的地方，气派的教学楼前是新建的四百米塑胶跑道和广阔的操场，大门一进去是一座陶行知的雕像。
这不是于莫第一次走进这所学校，之前有几次和李昂、林江他们一起来这打球，万万没想到有一天自己会以本校学生的身份出现在这里。
校门口的通知栏张贴着各个班级的学生名单和楼层指示，围满了新来报道的学生，大部分都着装朴素，靠成绩考上一中的学生一半以上来自农村，自古秀才出寒门。
其余的学生多半是家里条件好的城里人，这些孩子一眼就能辨别出来，他们的脸上能看到一种莫名其妙的优越感，着装往往带有名牌标志。
在这个世界上，进入任何一扇大门都有两种方式，一是你足够努力，二是你出生富裕。
于莫分配到高一3班，在第二栋教学楼，没有直面操场。
她跟着路标指示找到了高一3班，教室里坐满了陌生的脸孔，找不到一张熟悉的。于莫初中班上只有3个人考上了胡安一中，她平时玩得好的朋友，学习最好的就属慧子。
教室配有投影仪，桌椅也都很新，墙壁贴着瓷砖，窗户涂着光亮的绿色油漆，和原本初中念的学校仿佛是两个时代。
于莫目光找到一个空位，刚坐下不久，一个皮肤白皙，脸盘子特别圆的女生迅速在于莫前面的座位坐下。她的鞋子有四叶草的标志，显然是个城里人。
“嗨，于莫，我是张曼。”女孩转过头来，声音沙哑而爽朗，她双手盘在于莫桌上，非常自然地跟于莫打招呼，仿佛两个人是认识了很久的朋友。
于莫抬起头，惊讶地看着眼前这张陌生的脸孔，大脑里仔细地搜索了一遍眼睛收集过的人脸，没有任何印象。
“你怎么知道我叫于莫？”于莫语气友好地说，她对眼前这个说话坦荡的女孩初识便有些好感，所谓的眼缘可能就是这么回事。
“我初中是在行知中学念的，就在你们学校隔壁。我们见过面，你可能不记得。”女孩大大咧咧地说，“不过那不重要，我有关注你博客，我喜欢你写的东西。”
于莫平日里喜欢写些文字，多半是对生活的一些记录和感悟，尤其是在初三这年与朋友联系得少，想说的话就会在博客里记录。有时会有不认识的读者留言，没想到会在高中新班级里遇到。
听到张曼说起自己的博客，于莫有些不好意思，好像自己脱光了被看穿了一般。
“乱写的都。”于莫想快速结束这个话题，“行知中学的初中部听说很优秀啊！”
“优秀那是别人的事，我是择校进来的，交了一万八呢！”张曼毫不避讳地说，仿佛那是一件很光荣的事情。
“倒是于莫你啊，我们都很惊讶！于莫竟然考上一中！而且不是择校进来的！”张曼饶有兴致地往前一靠，仿佛在等着听什么故事。
“我们？”于莫诧异地问。
“我几个好朋友也认识你。大家都以为你是那种……”张曼皱着眉头在找形容词，但是好像说什么都不妥。
“哈哈哈，小太妹？坏孩子？不良少年？”于莫哈哈大笑，自己接上了话。
“哈哈哈哈。是是是……”张曼并不伪装，开怀大笑，“不过今天见到你，跟想象中太不一样了！我记得上次见到你时是一头长长的卷发。”
“那你见到我时应该是初二。”现在的于莫，头发刚刚重新留到了肩膀长的位置。
不一会儿功夫，两个人便熟络了起来，
“于莫，这个给你的。”张曼不知从哪里掏出了两瓶奶茶，一瓶递给了于莫。
“你第一天上学还带两瓶奶茶啊？”于莫觉得眼前的张曼甚是有趣，又惊又喜地问。
“哈哈哈哈，不是……我爸跟这学校年段长认识，我早看过班级名单了，知道和你一个班。”张曼眉飞色舞地说着，她丝毫不掩饰自己对于莫的喜欢。
于莫也高兴，她觉得很幸运，刚到一个新的环境就遇到了谈得来的人。
这时一个身材矮小的年轻女人走进教室，她声音很细柔，尽量提高了自己的嗓门，“同学们，麻烦随便找位置坐下！”
嘈杂的教室逐渐安静了下来。
“大家好，欢迎来到一中。我叫郭颖，是你们未来的班主任，同时担任语文老师。”年轻女人进行了简单的自我介绍后让大家排队，以身高进行座位安排。
张曼原本说好与于莫做同桌，但是两个人身高差太多，硬是被拆开了。张曼一米七，于莫一米六。
“同学，你长得好像童话故事里的小红帽，”在教室陷入混乱的排队过程时，一个身材高大的男生路过于莫身边，忽然低下头说了这么一句摸不着头脑的话。
于莫惊讶地抬起头，像猫一样的大眼睛疑惑地盯着对方。
“你皮肤怎么会这么白，好像童话故事里走出来的，以后你的外号就叫童话吧！”高大的男孩才刚说完这句话，便被人群挤到了最后，于莫在中间位置。
脱掉了高跟鞋和那些成熟的服装，留着乖巧的齐肩直发，于莫好似换了一个人，原本就有些婴儿肥的长相让她看起来特别像个娃娃。
后来与班上的同学逐渐熟悉，于莫知道了这个当初给他起外号的男孩是一个很有“领导才能”的人，后来成为了高一3班的班长，他在开学第一天就努力和所有人交好，给同学们取外号是他拉近彼此关系的一种方式。
从此于莫在班上外号“童话”，张曼因为脸圆所以得到“包子”这个外号。
于莫好似进入了另一个世界，一切都那么不可思议。
——
南方小城的八月正值炙热的盛夏，入学军训迎着热浪开始了。
于莫平日里看到太阳就要躲起来，现在却要在灼人的阳光下立成雕塑。她脑子里想象着可乐和冰棒，克制着自己满心的牢骚，。
“向左转！”
“向右转！”
教官是个年轻的新兵，看起来二十来岁，皮肤黝黑，五官端正，发号施令时声音洪亮。
“向后转！”
学生们听着指示，机器一般，运转着笔直的身体。
于莫向后转时，看到远处一个熟悉的身影站在树荫下，好似举着手中的矿泉水瓶正在与她招手。于莫用力眨了两下被汗水模糊的眼睛，眯着眼一瞧，竟然是林双木！
这时的林双木已经来了有一会儿，绕了整个操场寻于莫的身影，又去了回食堂买了瓶水回来。
于莫忘我地笑出了声，被烈日烤焦的心脏噗嗤噗嗤地跳了起来。
“你笑什么！”教官严厉地呵斥道。
等于莫反应过来，教官已经走到她跟前，“说你呢！笑什么！”
于莫的脸颊被太阳晒得通红，此时的她如踩在云端一般，疲惫感全无，微笑地看着教官摇了摇头，年轻的教官被这不知由来的笑弄得有些羞涩尴尬，又重新定住神气，大声发出命令，“手抱头三十下！”
“哦。”于莫漫不经心地哦了一声，脸上毫无愠色，目光不自觉往树荫处飘。
“你哦什么！”教官的眼睛瞪成了铜铃一般，“大声回答是！”
“是！”于莫大声回答，比嗓门于莫是不怕的。
远处的林双木方才看到于莫被教官训斥有些担心，但随后看到站得笔挺的于莫，一副正经的模样发出一声响彻云霄的“是”，忍俊不禁。
这是于莫做得最开心的手抱头。
教官严厉的模样是装出来的，在于莫做到第十五个手抱头的时候，机械地转头过来，不带任何语气说道，“苍白成这样，怕你晕倒，二十个行了。”
“没事，我可以。”于莫做完三十个手抱头，踏着正步归队。
——
终于等到集训解散，林双木默默站在树荫下等着。
张曼正要朝于莫走去，看着于莫风一样的奔往树荫去。她看到那里站着一个阳光帅气的男孩，识趣地笑了。
正当她要转身回教室的时候，她发现别班的几个女生也正望着那个方向，嘴里好似在念叨着什么，表情里充满了嫌弃和厌恶。
她隐约听到了那些女生提到了于莫的名字，好像还有“女朋友”这类的词汇，她皱紧眉头，想靠近一点，听再清楚些，那群女生注意到她，一下都散开去。
——
“你怎么来啦！”这回于莫没有克制自己的欢喜，她痴迷地看着眼前的男孩。
“打工结束了，刚回来不久。我们还没开学，想着你应该在军训，路过看看你。”林双木春风一样的微笑吹在于莫心上，荡起一层层涟漪。
林双木拧开瓶盖，将水递到于莫手里。
“谢谢啦！”于莫接过瓶子，忘了渴，望着林双木嘿嘿傻笑，恨不得將对方装进自己的眼睛里。
林双木发现于莫看他的眼神好像和过去有些不同，那秋水般的大眼睛里分明流露着超出普通朋友的情愫。他急忙告诉自己别乱想，他们不过是普通朋友。
明明只不过是普通朋友，林双木却有一件事无法向于莫开口——他有女朋友了，就在于莫问他的不久之后。
“你穿这一身迷彩还挺帅的啊！”林双木目光闪躲，笑着称赞于莫的服装，试图掩饰自己的不安。
于莫向来不善于察觉人的情绪，听到林双木的夸奖，她满脸傲娇地挺直了腰板，煞有介事地调整了帽子，笔挺地做了转身的动作，面向林双木正儿八经地敬了个礼，做出军人的模样，逗得林双木哈哈大笑。
看到林双木笑了，她也跟着笑了。她多希望林双木的所有开心都是因为她。
“哥们，高中比初中要难许多！继续加油哦！”林双木再一次用了“哥们”这个词，这一回他是刻意的。
于莫欲言又止，然后笑着回答，“好的！我会加油的！”
那笑容灿烂得胜过了头顶的阳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