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辩机

    辩机!
    从这个名字里,从长安城坊间那些莺声燕语的传闻中,青璃洞悉了这位女子的身份——她是当今圣上最钟爱的第十七女,高阳公主。
    青璃摸了摸下巴,她对这位大唐这位美丽又娇贵的小公主是有所耳闻的,她的驸马,名臣房玄龄之子房遗爱,恨不能把她供在香案上供起来。只要公主想要的东西,哪怕是天上的星星也要摘给她。
    多年以后,后世的史书中这样记载“合浦公主,始封高阳,下嫁房玄龄之子遗爱,主,帝所爱,主负所爱而骄。”
    青璃挠挠头,在心底无奈地笑了一下“不过是金尊玉贵的小公主,遇上个清高俊秀的和尚春心荡漾罢了,哪儿说得上是什么执念呢。”
    “公主的钱财,青璃恐怕无福消受。”青璃的嘴角忍不住抽了抽,对于她这样一个视财如命的人而言,眼睁睁看着一大笔钱财从身边儿溜走,这滋味可真不好受。
    眼见公主的脸色阴云密布,青璃斟酌着措辞解释“来我这里实现心愿的客人,都是执念极深,走投无路之人,而我要收集的,也正是他们的执念。”
    青璃踱了几步,拾起那支并蒂海棠步摇插回高阳公主的发间“公主是天下最尊贵的女子,驸马又对公主千依百顺,过些时日,也就想通了。”
    她的眼神温软,声音醇润,就像一位风度翩翩的郎君柔声安抚自己使小性子的娇妻。高阳一声嗤笑“驸马?我连见都不想见他,让我碰碰他我都会觉得恶心。”
    青璃的眉眼透着暖意,让高阳不知不觉放松下来,她索性坐下,一字一句诉说,仿佛要把满腹的委屈一次说个清楚。
    青璃明白了,或许对于高高在上的公主而言,驸马的千依百顺,百般讨好,不过是从小腻味了的东西,半分也激不起心头的波澜。更何况,房遗爱不喜欢读书,整日舞刀弄枪的,自然和深受儒家熏陶成长的高阳公主志趣不合。
    “那这位辩机法师又是什么样的人呢?”青璃接过侍女手中的斗篷给高阳披上,声音淡然而温柔,神情却极为专注。
    听到自己心上人的名字,高阳公主的脸上浮现出与普通少女一样娇羞的神色“辩机……他是这世间最好的男子。”
    青璃距离高阳公主很近,近到她能清晰的感受到公主胸膛中那颗跳得越来越快的心,和原本平静无波的眼眸中,突然迸发出的如同火焰一般的热情。
    这样强烈的情绪变化让青璃不禁收拢了心神“这小公主竟然是真的上了心,不是一时兴起么?凡人的七情六欲啊,果然不能单单以常理去揣度啊。”
    青璃正想着,冷不防与高阳的眸子对上,高阳盯着她看了半晌,忽然轻轻地说“其实你和辩机有一点很像,你们的眼睛,都透着一种让人信服的劲儿!”她望着她顿了顿“就像是,壁画上的菩萨一样。”
    青璃一时间怔住,随即开怀笑笑,公主说我是菩萨,那我也该是个化缘的菩萨,专来人间讨布施的。
    “你要的布施,就是人的执念?”高阳倏然间抓住她的手“你说我执念不深,不能做你的客人吗?你随我来!”
    还未等青璃点头,高阳便拉住她风风火火离开湖心亭,提着灯笼的侍女慌忙一路小跑,紧随其后照路。
    高阳在小院内里的一间房门停下,她亲自开了门,门锁落地,提着灯笼的侍女齐齐退开三丈,青璃跟随高阳公主身后推门而入。
    那是一间小小的画阁,阁内没有明火,只有一颗颗龙眼大小的夜明珠,莹莹珠光如星辰般照亮画阁,画阁中一幅幅画像,坐卧行饮形态各异,却都是同一人,那自然是辩机——道岳法师的亲传弟子,一位十余年来潜心研究佛理的天才僧人。
    那一年,玄奘法师自天竺归来,于长安弘福寺首开译场,辩机以谙解大小乘经论,被选入译场,受到当今天子亲自召见,成为九名缀文大德中最年轻的一位。
    一念及此,青璃在那一幅幅画卷中逡巡,果然找到了一副记录着辩机被天子亲自召见的画卷。高阳顺着青璃的目光望去,她的目光也落在那副画上,一瞬间陷入了回忆,喃喃低语“贞观十九年,我的母亲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