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花灯偶遇

    虽是初入夏,天气却逐渐炎热起来。到了午后热气弥漫在整个慕府,总能搅得人心神不安。

    近来我总是很苦恼,冬日里酿好的梅子肉已经被我吃尽,小白被慕凌天带回了军营,身子虽然几乎痊愈,但在慕府的趣味却一点点减少,每日除了无聊只剩下更无聊。听茯苓说今日有迎夏的花灯节可以凑热闹,再三考虑后我决定摆脱自己对马的恐惧,在时隔一月之后再度出府。

    西蜀的夏日是一年里最热闹的日子,总是有玩不完的乐子。虽然我因气血不畅有些畏热,但这样的热闹若是错过未免也太让人遗憾了。

    为了方便我和月儿都换成了墨色男装,身后跟着四大护卫大摇大摆的走在街上,一时间竟有几分王侯公子的模样。在去茶楼的一路上,惹来许多女子对我们暗送秋波。

    不过花灯节是真的热闹,大街小巷随处可见各种各样的花灯,街道两旁排满了摊位,街上人来人往熙熙攘攘。我虽然眼睛不大好使,但有这么多花灯照着,倒也不受影响。

    月儿不放心我的眼睛,一直紧跟在我的身旁。我第一次见这么大的热闹,不由自主的兴奋起来,一会跑到面具摊位上买面具,一会又跑到花灯摊位上玩,连累四大护卫也跟着我跑来跑去。

    逛了一会觉得饥肠辘辘,便拉着月儿钻进了天香楼。因为身着男装,所以小二并未认出我们,笑脸相迎道:“哎呦客官,看着您脸生,这是第一次来吧!”

    因为上次的不愉快,我并不想拆穿自己,所以点了点头。

    “好嘞,请上二楼!”

    可能是今日花灯节的缘故,天香楼里坐满了人。大家三五成群聚在一起欢天喜地的喝酒畅聊,四大护卫守在门口天香楼等候,月儿和我两人在二楼落座。

    小二道:“您二位看要吃点什么?”

    毕竟已经来过一次,我熟门熟路点菜:“先来个酱烧肘子,酥皮鸡,然后…酒酿茄子,金丝如意卷,翡翠鱼汤…”

    西蜀国多山少水,能吃到新鲜的鱼已经很不容易。天香楼里的翡翠鱼汤不仅十分鲜嫩,还香醇美味多喝不腻,实在是难得。

    因为宾客盈门人声嘈杂,所以想要说话除了贴耳朵只能靠喊。

    月儿扯着嗓子问我:“公子,你还好吧?”

    此时天色暗,我知道月儿是在担心我的眼睛。便同样扯着嗓子回她:“我没事!月公子放心吧!”

    菜上齐后,我和月儿拿起筷子准备大快朵颐。才吃了两口,就听到一个粗壮汉子高声嚷嚷起来。

    “大家听说了吗?!南莒国要送他们的公主来同咱们西蜀和亲。”

    话音刚落一片哗然,大家面面相觑低声议论起来。

    一个紫衫男人站了起来不屑的接着说道:“呵,虽说这天下名义上是分四国,可那南莒不过咱们西蜀一半的大小。而且那南莒国男人比女子还娇弱不堪,不仅不会上阵杀敌,还总是藏在家中涂脂抹粉绣花逗鸟,若不靠咱们西蜀庇护,他们哪还活得下去!”

    听了紫衫男人的话,周围发出一片哄笑声。

    先头的粗壮汉子也笑道:“男人没本事,就把女人送来,都不要脸面的吗!”

    又是一片哄笑声。

    同粗壮汉子坐在一桌的瘦高个男人也坐不住,站起来不怀好意的笑道:“听说南莒的女子都长得十分标致,若能让咱们也娶回家来做个妾也不错啊!”

    紫衫男人道:“呵、那种地方出来的女子,给我做丫鬟我都不要!”

    听到他们侮辱女人我实在是没忍住,将自己手中的筷子摔在桌上,欲站起同他们理论,可刚要站起身就被月儿拉住。我回头看去,月儿摇了摇头让我不要冲动,我只好又气愤的坐了下来。

    突然,不知从哪里飞出来一只酒杯砸在紫衫男人的头上。他捂着流血的脑袋瞪大眼睛喊道:“谁?!哪个孙子…?!”

    话还没说完,第二只酒杯又砸在他的脸上。

    紫衫男人有些害怕,捂着脸向后退了一步,嘴中依旧问道:“谁?有胆子做,没胆子承认是吧?!”

    “是我。”

    周围突然安静下来,大家都顺着声音寻去。

    一个素衣男子坐在角落,拿起桌子上最后的酒杯,将里面的酒一饮而尽,然后在众目睽睽之下,指尖轻转间,将手中的酒杯向紫衫男人飞出,紫衫男人的嘴瞬间鲜血淋漓。

    周围惊叫连连。

    紫衣男人又吓又怕,双手捂着嘴连滚带爬的逃跑下楼。

    粗壮汉子显然也被吓到,和瘦高个互相对视后没敢说话,跟在紫衣男人身后一同逃走。

    刚刚还热闹非凡的天香楼刹那间鸦雀无声。

    我盯着素衣男子瞧了许久,越看越觉得眼熟,却又想不起在哪里见过。然后,脑海中猛地浮现出一个身影,我瞬间拍桌而起。

    客人们都被这突如其来声音吓到,一个个又将目光投向我,连那个素衣男子也不意外。

    “你是!”

    我刚想开口,刚刚那个紫衣男人带着一群人又折返了回来,捂着嘴指向素衣男子,对跟在他身后满脸怒气的男人含糊不清的说道:“大哥,就是那小子!”

    满目怒容的男人向身后的随从示意:“给我上!”

    素衣男子道:“等等!”

    紫衣男人急得跳起来:“怎么?你怕了吧!”

    素衣男子嘴角一抹淡笑:“无辜的人请离开。”

    天香楼瞬间炸了锅,所有人都拥挤在一起惊慌失措的下楼。月儿拉着我的胳膊道:“姑娘,我们走吧。”

    我低声道:“月儿,你去叫四大护卫上来。”

    “姑娘,既然不关我们的事,我们不如离开?”

    我小声的说道:“他就是那个黑衣人。”

    月儿这才明白我让他带四大护卫上来的缘由,看了他一眼,对我说道:“那姑娘小心些。”

    人都离开后,刚刚还满座的天香楼刹那间只剩下我和那个素衣男子。

    “给我上!”

    紫衫男人躲在楼梯口,他的大哥带着身后五六个随从,扬起手中的刀向素衣男子冲了过去。素衣男子则不慌不忙的坐在自己的位子上,等那群人离他近在咫尺时,他轻轻挥手,几枚袖箭从他的衣袖飞出,插进那群人的胳膊上。

    为首的男人本欲再度挥刀,却失去了力气跪倒在地。

    素衣男子看了他一眼道:“若半个时辰内能在药商那里找到解毒丸,你们这条胳膊就还保得住。”

    我看着愣在原地的那群人忍不住开口:“识趣的还不快走。”

    “走!”

    为首的人恶狠狠的瞪了一眼素衣男子,带着自己的随从和紫衫男人跑着离开。

    人都走光后素衣男子起身坐到了我面前。

    他道:“你过的好吗?”

    我们不过两面之缘,可听他这语气竟毫不生疏,我盯着他问道:“你认识我?”

    他的眼眸温柔如水,对我轻轻笑道:“你不认识我?”

    我看到月儿带着四大护卫站在楼梯那里,心中悬起的心才放下来。眼前的这个男人武艺高强,我可不能跟他硬来。

    我道:“你来过慕府两次,我当然认得你。”

    他嘴角的笑意依旧,眼眸中却多了些失落感,顿了顿道:“若能忘掉也好。”

    这个人好生奇怪,说的话我竟一句也听不懂。表面上是跟我说话,实则更像是在自言自语。

    我一头雾水的看着他:“什么意思?”

    他道:“上次多谢相救。”

    月儿站的有些远,听不到我们在说什么,站在那里不断的给我挥手使眼色。我觉得还没到时候,也对眼前的人充满了好奇,便没有理会。

    我坦白地告诉他:“我救你可不是为了帮你,我是为了慕府不被你受到牵连。”

    他的眼眸依旧紧紧地注视着我,笑道:“你倒是直白。”

    突然,我肚子不合时宜的发出“咕咕”的声音,满桌子的菜我还没怎么用过,想到这里,目光不自觉的落在那碗鲜美可口的鱼汤上面。我拿起汤勺盛了一碗汤问道:“你喝吗?”

    他笑着摇头。

    “那你进宫偷了什么东西?”

    “我没有偷东西。”他沉默了一会儿:“我只是去里面找一个人。”

    我一口气把碗里的汤“咕咚咕咚”的部灌下去,问他:“那你找到了吗?”

    他笑了笑,从另一只衣袖中拿出手帕,将我嘴角残留的汤汁擦拭干净。我被他突如其来的举动吓到,愣在原地默默的看着他。

    他收回手,继续笑道:“虽然在那里没找到,但在其他地方找到了。”

    月儿在远处看不真切,误以为他是要对我做什么,连忙带着四大护卫冲了过来。一副惊慌失措的样子道:“公子你没事吧?!”

    我看着他的眼眸,心中突然一惊:“你莫不是在找…”他打断我的话,起身道:“我该走了。”

    四大护卫见他要走,连忙将他团团围住。

    我看着他心头一阵慌乱,犹豫再三还是向四大护卫摆了摆手。

    他本欲离开,又突然停住脚步回头看了我一眼,笑道:“下次见面你可以叫我白玉。”

    我朝他点点头:“好。”

    月儿在他走后问我:“姑娘,你怎么又让他走了?”

    其实我也说不明白。

    每次看到他,我总有一种奇怪的感觉,就像是那天他说“相信我”一样,我只要看着他的眼睛,也会不自觉的想要相信他。而且,我觉得他要找的那个人可能就是我。

    我向月儿解释不清,只能一本正经的胡说八道:“我是为了放长线钓大鱼!”而月儿因为信我,所以也不再追问。

    出了天香楼后我没了兴致,拉着月儿又看了看花灯便回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