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花开花落

    “云舒,可以开始了。”老师坐在铁椅上,翻看着曲谱。

    她看了看老师,又看了一下对面的同学,调整好呼吸,便架起小提琴开始拉奏起,今天考的是FranSchubert的《AveMaria》,这首曲子她练了很久,以至于拉奏得很顺畅。阳光透过窗户照射进来,映照在她的身上,仿佛洒上了一层柔光,美好的让人不敢干扰。白色的发带高扎起马尾,额前的两鬓发丝轻贴着脸颊两侧,那双黝黑的眼睛好像看见了另一个世界,沉醉其中,嘴角微微上扬。白色的高领针织衫搭配白色的半身长裙和一双白色舞鞋,这是她一贯的风格。

    白色,是她最喜欢的颜色,因为像极了天使,洁白无瑕。

    一曲终了,她又回到了这个世界,安静的站着,等着老师的回复。几秒之后,掌声不断,老师站了起来,朝她走去。

    “不错,你确实很有天赋在这方面,老师很看好你的云舒。”

    “谢谢老师。”

    “云舒,下个礼拜天的比赛你有信心吗?”

    “我会尽我最大的努力为学校带来荣誉。”

    “嗯好好加油,下一个接上。”

    她拿起小提琴往声乐室外走,碰到比她高年级学长学姐点头打招呼。她还有一年之久就要毕业了,当初考上这所音乐学院时的情景仿佛还发生在昨天,那时候她对自己说,一定要成为一名优秀的小提琴演奏家,这是她的梦想。转眼她来到省城已经六年了,这里的每条街道她都知道,昨天她刚刚过完二十三岁生日,不知不觉中她就这样悄悄长大了,现在是一个大人了。

    她走进了女生宿舍,寝室是在三楼的最里面那间,因为临近毕业,她的东西也陆续搬回了家里,现在只留有一些生活用品和她经常看的书籍。寝室是六人一间,卫生间和浴室是楼层公有的。学校有规定,寝室里不能随便使用电器之类,衣服一律手洗,每天都要去水房打水,五角钱一壶,轮流打水。

    寝室里回来的只有林芬和郭雪,都是一个系的。郭雪看着回来的姜云舒问道:“怎么样,过了吗?”

    “那还用说肯定过了呀,我们云舒可是系里最有天赋的,学什么都快。”回答的是林芬,她是姜云舒的崇拜者,对于音乐这块,只要不懂的第一时间就是找姜云舒给她指导,而且脾气是真的很好,很温婉,淑女。

    姜云舒微微笑道:“只要努力每个人都是可以的,你们把我说得太完美了吧。”

    “下午没课,云舒要不咱们寝室的人一起去看电影吧?听说最近上映的《宛如天堂》很好看,都是满场诶。”

    “对呀去看看吧,我也很想看这部电影来着。”

    看着两位舍友乞求的眼神,她本就心软,瞬间就缴械投降,本来想去校外的咖啡店里喝咖啡看看书的,唉,在心底微微叹了口气。

    二零零五年十月九号下午两点济南经十路,六位女生坐在电影院大厅的椅子上百无聊赖的等着检票,离开场还有二十来分钟,姜云舒拿出Mp3开始听歌,眼神飘远了。

    突然一股大力朝她撞了过来,Mp3被甩出去了,她整个人也摔在了地上,手掌摩擦着地砖,小小的碎粒硌得手通红,她轻轻皱着眉。那人用力扶起她,并说了句抱歉。低沉的嗓音,是个男人,姜云舒抬头看了他一眼,男人戴着黑色的鸭舌帽,帽檐压得很低,遮住了大半张脸,只能看见带着青色胡渣的下巴,穿的一身黑,只有鞋子是白色,不过却沾了很多的灰尘。男人向前走了几步,捡起地上的Mp3递给她,又说了句抱歉。她接过,说了句没事,另外几个女生就过来,围在她身边关心的问候着。

    “我没事,就摔了一下。”她说完之后抬眼又看向那个男人,才发现他已经走远,黑色的背影逐渐消失在了拐角处。

    这个小插曲很快就被她抛在了脑后,电影也开始了,讲的是一段人鬼恋,看到最后结尾时,影院里的人大都忍不住喜极而泣,很感人,女主醒了过来,然后认出了男主,两人幸福的在一起了。她心里多少有些震撼,从上衣口袋里掏出纸巾,轻轻擦去眼泪,坐在旁边的几个女生也都在擦着眼泪,对于这个结局还是满意,随后灯亮了,大家有秩序的离开影院。

    “现在四点过十分,咱们回宿舍还是去广场逛逛?”站在影院门外的街边,刘艳双手插兜问道。

    熊芳婷环顾四周,然后冲我们说道:“我有点饿了,要不先去吃点东西去?”

    大家点了点头,沿着街道往前走,此时的太阳还没落下山去,街上的行人来来往往,车辆川流不息,各大店门口都张贴着各种打折促销的活动,这是城里应有的样子。

    “我这个月生活费就剩三百了,又得咬牙省吃俭用了,一年多就要毕业了,我好迷茫啊。”林芬愁眉苦脸的样子,抱紧了姜云舒的手臂。

    走在姜云舒左边的女孩开口说道:“我要唱歌,知道现在火遍大街小巷的的那首不想长大吧?SHE可是我的偶像,我要像她们一样在舞台上闪耀。”

    “孙佳琪!有志气!我就没那么多想法了,毕业出来当个音乐老师就行了。”一直安静着的郭雪说道。

    进了一家饭馆,选了靠窗的位置坐下,服务员拿着菜单走过来,熊芳婷接过菜单,看着上面的菜名,询问了下大家的意见,便点了四菜一汤。

    等菜的过程是煎熬的,几个女生有一茬没一茬的聊着天,姜云舒坐在最里面靠近玻璃窗,看着外面的行人。忽的看见一抹黑色身影站在对面街口,男人双手插兜看着右边,不一会儿那人似乎擦觉到了什么,转过头往这边看来,两人便对上了视线。

    她终于看清了他的长相,棱角分明的轮廓,眼眸黝黑又深邃带着点孤寂,整个人散发出清冷的气息,还不等打量完,人已经转身离开了,真奇怪,她想着,菜也陆续端了出来。闻着香喷喷的菜味,她的食欲也上来了,要了一碗米饭便专心致志的吃了起来。

    回去的时候已经是晚上七点了,到寝室拿了换洗的衣服就去公共浴室了。洗漱完,五个女生躺床上拿出手机玩,那时候的手机刚刚普及二代,滑板跟翻盖是年轻人的喜好,可以玩游戏发短信还可以拍照,现在大多都喜欢发短信聊天,写信的时代在慢慢结束。

    她翻开那本余华的《活着》,津津有味地读着,这是她最喜欢读的一本书,里面每个人的苦难遭遇让她难以忘怀,这是一本沉重的书,需要带着沉重的心情去感受。她一直很喜欢里面的一句话,是这样写的:活着的力量不是来自于叫喊,也不是来自于进攻,而是去忍受,去忍受生命赋予人们的责任,忍受生活赋予的快乐和痛苦、幸福和不幸、悲伤和高兴以及兴奋和无奈等等…哪怕生命里难得的温情将被一次次死亡撕扯得粉碎,也要坚强的忍受。这本书她看了很久,每次在生活里遇到不幸就会拿出它读上几遍,直到心里逐渐平静安定。

    读完这本书时舍友都已入睡了,安静的寝室里只听见偶尔呢呢喃喃的梦话,关上灯躺进了被窝,却毫无睡意,此刻大脑里一闪而过白天碰到的那个男人,莫名有种陌生又熟悉的感觉,特别是那双眼睛,像是在哪里见过,但她确实又想不出会是在哪里见过他,似是遗忘了什么一样,刹那间心慌慌的,这是她这些年来前所未有的感觉。想不明白,实在想不明白,大概是临近比赛忙着练习的缘故吧,她这样安慰着自己。不久,也渐渐进入了睡梦中。

    梦里有人呼唤着她的名字,周围的一切都是黑压压的,她伸出手来,触碰的却是一片虚无。隐隐约约可以听见海浪声和嬉笑声,是大海吗?

    “等我们长大了要一起去看次晨曦,这是约定哦!”

    “云舒,我会一直陪着你的。”

    火车的鸣笛声忽远忽近,你们是谁呢?眼睛,那双眼睛,好熟悉,究竟在哪里见过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