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二 药方

    接下来几日,马车一如既往快速行进中。
    然而随着时间的流逝,凌容的内心也越来越焦虑。
    几日下来,凌容也从这些官兵口中知道,他们此次的目的地是湖州,这是南方最大的一个州,也是此次疫情最严重的地方。而再走三日,他们便要进入疫区了。
    凌容靠在车窗上,静静地想着如今的处境。
    自从与杨虎分开已有七日了,不知道他是否找到裴安之了,裴安之收到信息后,会立马赶过来救他们嘛?
    莲心和珠珠也一直没消息。想到这,凌容心里越发地彷徨不安。
    凌容挑开车窗,看着越来越长的队伍,也越来越多的守卫,惆怅不已。
    又望着远处的芦苇丛,一望无际,随风荡漾,看似平静之下,仿佛深藏着什么,在看不透中透着期许。
    看了窗外一会,暗自叹了口气,凌容便缓缓地关上车窗。
    转身看见薛辞躺在一边车厢,正百无聊赖的与朱一聊着天。
    因为空间狭小,他的腿没办法伸直。
    这几日为防他又因无聊,如前几日那般与那些官兵发生冲突,凌容便经常与他聊天。
    几日下来倒是知道了他不少的事,也知道他是怎么崔槐碰到一起的缘故。
    原来这薛辞,原是家中幺子,上面有个哥哥和姐姐,从小就有些叛逆,不喜家中对他的种种安排。
    前段时间,家里硬是要给他安排们亲事,希望他成个亲能收个心,结果薛辞一听,连夜便逃出了家门。
    薛辞这人从小便希望能习武,将来能上战场,上阵杀敌。可惜小时候身体不好,不适合练武,所以如今也不过只是学了些三脚猫的功夫,但心里仍想着有一日去闯荡江湖,行侠仗义,或者能入军营,上阵杀敌。
    这一听家里要安排门亲事,想要栓住他,这照薛辞这性格,不跑才是怪了。
    想到薛辞年纪不过刚满十六岁,便要被家里安排成亲,凌容心中也是一阵黑线闪过。
    不过这古代本就是早婚早育,就连她这身体,不就是将将十七岁,不也成了亲,腹中也怀了孩子嘛,想到这些,倒真是也见怪不怪了。
    这又说到他是如何与崔槐碰上了,那就是更是巧合了。
    崔槐从小娇生惯养,少时又体弱多病,这次出行是他第一次独自离家远行,走得匆忙,也未做好准备。
    不过几日功夫,便将身上的银两都花光了,还生了病,虚弱不堪,躲在一个镇上的一个角落里瑟瑟发抖。
    那一日,一群官兵在街上,追着一群人。薛辞那时病的头昏眼花,昏昏欲睡。
    谁知这时,在一片混乱之中,一个人刚好被绊倒在薛辞旁边,薛辞病得迷糊的脑子,突然闻到一股浓郁的药味,便瞬间清醒了几分,混乱中拉起地上的人,便一路狂奔,借着自己熟悉巷道的优势,跑了半天终于甩走了追兵。
    到了一座破庙里,薛辞累得摊倒在地上,两眼昏花,大喘着粗气指着那人言道“你是大夫,我救了你一命,我病了,你也得救我一命”说完便昏了过去。
    醒来后,便看到先前和他一起的人,在给他熬药,倒真未丢下他不管。
    这与薛辞一起奔跑的人便是崔槐,那日,崔槐正在躲避官府的抓捕。
    薛辞吃了崔槐的药后,休养不到两天,便好了。
    病好之后,本来两人该是各奔东西了,但薛辞看着前路,也不知自己要去往何处,看着在一旁慢条斯理收拾着的崔槐,不由计由心来。
    此后薛辞便如跟屁虫那般一直跟着崔槐后面走,不论崔槐如何让他走。
    用薛辞的话说“我本来就是没什么地方要去,既然我崔大哥这么有本事,救了我,我总得报恩才是,哈哈。”
    凌容听了这话,也是惊奇与他们的相遇。
    年少时光,总是有几分叛逆,想到自己前世这个年纪,似乎也是这般执拗。
    看着此刻薛辞和朱一在聊着两人各自发生过的事,在这无聊的时光中,听着听着也听出了几分有趣。
    朱一和薛辞两人年纪相仿,两人性格都是活泼开放,但各自出身背景截然不同,所以都对彼此的生活感到新奇,几日下来,两日都是混得相熟。
    凌容见两人这会聊得正欢,也不打扰他们。
    听了一会,便转过身来,看见崔槐从包里取出几味药材,手上拿着一只笔和和一个小簿子,在狭小的车里,细细研究着。
    这几日崔槐除了闭目养神,或者替她号脉,其他时间便都是在研究着包里的药材了。
    凌容看了一会,忍不住开口道“我这几日见先生,似乎是在配药方,不知先生是否是遇到难题了,先生若是愿意,可否与我说说,或许我也能略知一二。”
    凌容说这话,也是因为经过几日接触,知道崔槐此人,看似冷清,不爱言语,实则面冷心善,不论是前几日赠药之举还是这几日每日诊脉,都对她照顾颇多。
    且在关于医术方面,他也并非如旁人那般讳莫如深。
    果然,听了凌容的话,崔槐从思绪中回转过来,抬头看了眼凌容,方才低头继续言道“据说此次南方的瘟疫,患者症状多先是四肢发凉,进而全身肌肉关节酸痛,指甲发绀,全身发抖,最后又多转为高烧不退,全身疼痛难忍,最后脏器受损死亡,且此瘟疫传播速度极快。”
    “自从南方瘟疫爆发,我便在专研治疗瘟疫的药方,但发现,不论如何配制,药性总是不对。”说到这,崔槐不由眉头一蹙。
    凌容听了这话,也是有些讶异,原来这几日,他都在专研南方瘟疫的破解之法,想到这,不由敬佩不已。
    便敬佩道“原来先生这几日思虑的是南方瘟疫之事,先生真是仁者之心,凌容敬佩不已。”
    崔槐抬头淡淡的看了她一眼,便低下头言道“你要是只是说这些那就大可不必了。”
    凌容听了这话也不恼,笑了笑,便低头看着地方放的草药,这些草药凌容还真是认识大半,只有三四味药材,凌容不认识。
    凌容也不扭捏,直接开口询问,崔槐听了,也直接回答她,并未隐瞒。
    凌容看着这些药材,又想着崔槐先前说的得了瘟疫的人的症状,低头细想一番,突然想到在前世,自己了解的一种传染病——疟疾。
    疟疾在前世,其实已经控制的很好,在凌容所在的国家,其实已经很少发生了。只有在一些贫穷落后,医疗条件很差的国家,才会大范围爆发。
    按道理来说,凌容离这疟疾也很遥远,但前世凌容所在的国家,有位专家,研制出了治疗疟疾的药物,并因此得了权威大奖。
    记得当时,因这伟大发现,举国欢庆,全国上下都在宣传此事,凌容也因此而了解了有关疟疾的诸多细节。
    想到这,凌容又看了看眼前的药材中,确实没有心中所想地那一味药材,心里便有了一个想法。
    “先生可知一味药材,青蒿草?”凌容也不知道这里是否认识这种药材,故有此一问。
    崔槐正冥思苦想中,听到凌容的话,有些疑惑道“青蒿草?”
    “这位药材倒是治疗具有清热解暑之功效,常用于暑邪发热。”崔槐继续说道。
    听到这,凌容心中也知道这个时代对于青蒿草的了解了。
    “我曾经在从一本书中看到过,这青蒿草不仅可以用于清热解暑,阴虚发热,还能用于骨蒸劳热,疟疾寒热。”
    崔槐听了凌容的话,仔细思量了一番,看着凌容问道“你所说的疟疾寒热,是何病?”
    听了此言,凌容方知道,这里的人知道青蒿草,但是还不知什么是疟疾。
    “疟疾是一种通过蚊虫叮咬或者接触疟原虫感染的的血液而导致的传染病,患者患病后,多数不会立马发病,而是潜藏数日后才出现症状,症状一般先是畏寒发冷,肌肉关节酸痛,患病之人无论如何取暖,都觉得冰冷无比。之后患者又会进入发热期,冷感消失,高热不退,患者一般会同时出现抽搐,头痛,呕吐症状,最后患者多因脏器衰竭而亡。”凌容仔细回想前世所了解有关疟疾的信息。
    崔槐听了这话后,低头陷入沉思中,过了好一会,方有些激动地抬头看着凌容道
    “你的意思是,此次南方瘟疫,就是你所说的疟疾,而治这疟疾,青蒿草是关键?”
    前世治疗疟疾的是,提取出来的高浓度的青蒿素,在如今此处,是万万做不到的。只能期待,若真是疟疾,用青蒿草也能治疗一番。
    “这也只是凌容根据先生所说的病症,推想出来的,具体是否真是疟疾,凌容并非医士出身,也从未真正见过,故而也不敢保证。只是若这南方瘟疫真是疟疾的话,那么用青蒿草,确实是凌容所知,对症的一味药材。”
    崔槐听了这话,顿时兴奋不已,细想一番,更是激动不已,看着凌容问道“这些都是你从书里看来的?”
    凌容闻言也不慌张,她不会一般医理,却又知道这些,怕是谁的心里对她都怀疑颇多。
    但凌容到底是不会后悔,今日这出头之举,这位崔先生不是奸邪之辈。
    若瘟疫真是疟疾,那么加上崔先生的医术,那南方百姓或者便能从水深火热中解救出来了。
    故而凌容镇定地将那游方道士的说辞又重复的细说了一遍。
    崔槐听了凌容解释,许是认为各家皆有隐秘,不为外人所知,故而倒只说了一句“你倒是有个好机缘。”便再也未多言语了。
    只是激动地拿着医术又专研起来了。
    凌容知道这会,不好再打扰他,便也不再言语歪在一边车厢里,脑子里七七八八想着心事,不一会便昏睡了过去。
    接下来的行程,崔槐再未如之前那般缄默不言,坐在马车里,会同凌容一同研究药方,遇到凌容不清楚的,还会主动讲解。
    甚至还将珍藏的医书,借给凌容看。
    凌容接过医书时,惊讶无比,简直不敢相信这是真的,看他每日精心的保管这些书,便知道这些书,定是珍贵至极。
    不过有了这医书,凌容在接下来这乏味的行程中,终于有了转移注意力的方式,而不是每日让自己陷入不安之中。
    马车如此又前进了三日,而再过半日,他们便会真正的进入疫区了。
    凌容从今日晨起便沉默不语,也不再有心思看医书,只是默默倚在车厢里,轻抚着显怀的腹部,忧心忡忡地看着窗外。
    朱一和薛辞见状,也知道凌容的忧虑,但是如今他们被众多守卫围着,实在难有脱身之法。
    崔槐拿着一本医书坐在一旁,过了一会抬头看着凌容,言道
    “如今马上就要进入到穆州城中,我知道你是担心腹中的孩子,但是先前给你吃的两喂药,便是有强身固体之功效,且依你所言,若疫病真是你所说的疟疾,那么只要小心防护,也不会轻易染上,所以你也不必过分忧虑。”
    虽然平日里这些话,倒真是难得从崔槐口中听到,但是如今这般,凌容实在是无法安心。
    朱一知道少夫人这段时间,一直在等着杨虎回去向少夫人的夫君报信,来救他们。
    但如今他们马上要到疫区了,少夫人的夫君却还迟迟未来,少夫人怀着孩子,此刻心中定是焦急万分。
    听了崔先生的话,不由安慰道“是啊,姐姐,你放宽心,我们不会有事的。我们一定能平安回家的。”
    凌容听着崔槐和朱一的话,也知道他们是为了安慰她。
    只是他们不知道她腹中的孩子,对于她而言,意味着什么,这是她盼了两世的孩儿啊,她决不允许他有任何闪失。
    进入疫区,便不能百分之百保证腹中的孩子的平安,想到这些,凌容心中便忍不住恐慌。
    裴安之啊,裴安之,你到底还会不会来救我和孩子,你到底什么时候来?
    凌容一想到这些,心中压抑许久的不安与恐慌,便无限蔓延开来,要将她吞没。
    只是如今这般,再焦急也于事无补,只会让自己陷入更深的深渊罢了。
    马车又行进了不知多久,突然不知前面发生了什么,马车突然停了下来。
    凌容心里一顿,打开车窗望着队伍前面。
    只见一个兵士,半跪在地上,对着那首领回禀道“启禀大人,前路被许多断木拦在马路中间,想是之前为防止瘟疫蔓延而设,如今需要大概一个时辰,方能清理完毕。”
    那首领闻言,静默一会方言道“好,先停车修整半晌,你们速去清理干净,切勿耽误行程。”
    前面有路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