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看海”

    我已经不再是原来的我,不是沈陌姝,而是一个内心阴暗,疯狂的追命鬼。我已经我所谓过去,无所谓将来,无所谓真心实意,无所谓魑魅魍魉,诡计多端。

    我写了一封信,这是最后一封信。我告诉沈洛风,疯我是装的,只有装疯才能趁人不备,才能杀了纳兰煜。我已将毒悄悄地放到了纳兰煜的饭食中,他活不了几天了!

    果然,沈洛风回信了,他说,三日后,将会杀进王府!

    可惜,这封信在经我手之前,像往常一样,被纳兰煜拦截下了!可笑我每次写信收信都十二分的谨慎加小心,可我的所有行动都在别人眼皮下展现的淋漓尽致,我却傻到每次都能感到无人发现的侥幸。难怪,诺大的王府,竟能容许信鸽多次自由飞入。

    我在柴房中斜倚着,等待着。看着纳兰煜如何的排兵布阵,王府四周,屋里屋外,房顶上,到处都是拿刀的兵士,到处都是弓箭手。这三天可真是漫长啊!我都等不及了。

    天阴沉沉的,乌云密布,有种大军压境的感觉。我听到了杂乱的脚步声,噼里啪啦的,嘁嘁喳喳的。

    好戏,就要上场了!

    天渐渐的黑了下来,王府里静悄悄的,我知道,这种静马上就会被打破了,一场暴风雨马上就要袭来了。我待在角落里,冷眼看着,不出一声。

    突然,一阵刺眼,王府里眨眼间就亮了起来,黑暗中呼啦啦的涌出一堆人,有的拿着火把,有的拿着刀,有的做出射箭的准备。悉悉索索的,就像一窝见不得人的老鼠。火把忽明忽暗,光影的交替中,我看到了沈洛风,还是那么好看,可惜了。

    “你终于来了!纳兰承,好久不见!”纳兰煜打破了这种静,慢慢悠悠的从屋里出来,穿过士兵,径直走到了最前面。

    “看来,你早就知道了。”

    “哼!纵使你千般算计,万般筹划,可我纳兰煜也不是傻子。自古英雄难过美人关,你想借用我对霖铃的爱和愧疚来迷惑我,不错,你成功了,开始,我的确误以为我又见到霖铃了。只是,试问所有我府中的人,哪一个不是经过了仔细的调查,她,那个假霖铃也不例外。虽然你为她安排了出身—花坊楼,不惜毁掉了你辛辛苦苦建立的沈府。可是,经过我对花坊楼的仔细盘问,稍作吓唬,就都乖乖的说了。”纳兰煜得意洋洋的神态显露无疑,一口气说得有些多,他休息了几秒钟,接着道:“既然你那么想见我,我给你这个机会。”

    “纳兰煜,要不是当年那个狗皇帝疑心慎重,竟冤枉我父王谋反,不念手足之情,赶尽杀绝,今天我又怎会在这里!好,就从你开始,砍下你的脑袋,祭奠我誉王府上上下下几百条人命!“说完,沈洛风手一挥,密密麻麻的一群人冲了上去。这群人的每一个步伐,每一个动作,都是经过了严格的训练。沈洛风啊沈洛风,这三年来你做的生意就是这个吧!你开的商铺就是个训练场吧!

    只听乒乒乓乓的打斗声越来越大,四下里乱成一团。房顶上的弓箭像滂沱大雨一般落下。

    到我了!

    呼得一阵,熊熊大火一点点的从柴房蔓延,从东至西,越来越亮。大火不断的蔓延,烟雾直冲。可惜,当他们注意到火的时候,一切都晚了。或许是所有人都意识到自己马上就要死了,竟然停止了厮杀,呆住了。我慢慢的靠近他们,看看地上的血迹,看看缺胳膊少腿的,躺在地上嗷嗷乱叫的人,看看那两个假惺惺的“正人君子“,这个场面,真美啊!我忍不住狂笑起来,反正我是个疯子!

    “公子,你还好么?“我的背后是燃烧着的熊熊火焰,我的面前是一群不要命的家伙,我看向公子,他看起来有些疲惫。

    “你可得活着,你答应过我的,要陪我看海呢。哦,不对,你,殿下,也答应过我呢,你们都得活着,这可怎么办呢,一山容不得二虎。“没有人说话,所有的士兵都拿着刀剑对着我,指向我。

    “沈洛风,你烧了沈府,送我前往花坊楼,将我打造成霖铃的形象,安排在了纳兰煜的身边,可是后来你怕朝廷沿沈府的路子查下去会查到你,于是,你让锦娘顶罪。对不对!“

    “锦娘是霖铃的亲生母亲对么?你们都喜欢霖铃,可是霖铃喜欢的是你,不是他纳兰煜,于是,你,纳兰煜!你宁为玉碎,不为瓦,命人害死了霖铃,对么?锦娘便为了找机会给霖铃报仇,一直待在你的身边,为你卖命,对么?”

    “还有你,是你,给我下的毒,然后又假惺惺的救我,让所有人,包括我,都合情合理的认为是三皇妃所为,借此,你又给三皇妃下毒,让我背锅,以此除了三皇妃,对么?若是皇帝追查,那么我就是最大嫌疑人,对不对!我对你的价值就是将计就计,表面上我在给他,沈洛风,不!纳兰承,送信,实则,却是在为你通风报信,对么!“

    “你们可真够卑鄙!“大火越燃越旺,眼看就要烧过来了。我感到浑身炙热。

    纳兰煜眼睛鼻子嘴巴扭在了一起,他在坚持着。渐渐的,他弯下了腰,捂着肚子瞪着我:“你竟然真的给我下毒了!“

    “是啊,我信上写的明明白白的,你不是都仔仔细细的看过了么!“

    “你!“他一甩手,一把利剑直直朝我飞来,我不打算躲开,因为我就没打算活着出去。剑划破了沉寂,离我越来越近,在我的瞳孔中由小变大,我慢慢地闭上了眼。等待利剑穿过我的皮肤,穿透我的身体,然后,就没有然后了!疼痛来临的时候,我没有喊叫,因为,刺进的不是我的身体。

    我睁开眼,有人替我挡住了飞驰而来的剑。”快逃……“阿星!竟然是阿星!他没有死,阿星没有死,太好了。可是,这次,一把利刃直直的扎在他的心脏上,他口吐鲜血。

    “阿星……“我摸着他的脸颊,有好多话要说,可是说不上来,”阿星……“我抱着他,眼泪刷刷的淌着,所有的话都堵在了嗓子眼,只是不断地喊着阿星的名字。对我虎视眈眈的人向我一点点的逼近,我只是抱着阿星。我的心很痛。“阿星,羽箭,是你射来的对么?”这一世太短了,若有来生,做牛做马,我定会报答你。

    纳兰煜疼的在地上翻滚,口吐白沫,挣扎着,士兵都慌了,围着他只是转圈。我听到有人在喊着叫御医,可是,太迟了,毒入骨髓,华佗在世,也是不能从阎王手里抢人了。士兵们乱成一团。擒贼先擒王,说得就是现在吧。我不禁大笑!

    都死了,轮到你了,纳兰承!你不是想报仇么,我帮你报了,纳兰煜被我毒死了。就当我报你的救命之恩了,可是,你利用了我,你欺骗了我,你伤害了我,你害死了锦娘,害死了阿星。所以,你欠我的。

    “公子,都死了,这样,你可以陪我去看海了么?”我穿过一片打斗声,走向那个沾满血液的纳兰承。我的周围都是滴着血的刀,我被团团的围在了中间,慢慢的向着纳兰承靠近,纳兰承站在原地,没有发话,也就没有人拦我,他们只是不断地后退。走过去,我抱住了他,紧紧的抱着他,曾经,我是多么希望就这样抱着这个男人度过此生。

    “我不恨你,但你骗了我,我要你补偿我。”我贴近他的耳朵,悄悄地说。太静了,仿佛这个世界上已经没有了别人,只剩下我们两个相依相拥。

    “噗!”我的心口猝然一阵痛楚,每一根神经都揪在了一处。我低下头,看着一把刀插进了我的腹部。我虽痛,但我在笑,我笑着看到纳兰承,沈洛风,倒在了地上!一根簪子穿透他的颈部。滑稽的是,这根簪子还是他送我的呢,我可不想欠他的,今天,就还给他。“欠我的,我要你,拿命还!”我咬着牙,拔出了刀。看着蓝到发紫的夜幕,视野越来越小,我的眼皮沉重的怎么抬也抬不起来,我倒在了地上,真的累极了……

    铮铮的大雨硬生生地把我浇醒了。我挣扎着勉强从死人堆里爬起来,浑身都湿透了,脚上虚弱无力,软绵绵的,而两条腿又是灌满了铅般的重,我像个孤魂野鬼,一瘸一拐的往外走,跌跌撞撞的出了残破的王府。街上陷入了一片混乱,到处都是朝廷派的军队。我顺着小道走出了城,城外,便是汹涌的河。

    所有人都说要陪我去看海,可是终究,都是谎,到头来,剩下的不过是遍体鳞伤而又孤单的自己。

    一场大雨,水流更急了。望着水中的影子,那还是我么?满身的血,混沌的心。娘曾说过,沿着水流一直走,一直走,就能看到大海了,大海很大很大,水很蓝很蓝,波浪冲击着礁石,还有海鸥在上空鸣叫,盘旋……

    我想,那里一定很美。

    我要去那最美的地方,看日出日落,观潮起潮涌,。没有人可以利用我,没有人可以欺骗我。我不再孤注也不再悲伤,因为那里有海,可以陪伴着我。

    水漫过了我的嘴,我的鼻子,我的眼睛,我的头发,我咕嘟咕嘟的吐起了泡泡。

    天亮了,太阳照常升起来了。梦幻的光芒射进水中,映在了一个一个浮动着的泡泡上,呈现出多彩的梦境,我好似隐隐约约看到了雨后的彩虹,我想伸出手去抓住,可我捉到的是水泡,泡泡也是好的,至少,每一个泡泡里都藏着一个独特的故事,公子的,殿下的,霖铃的,三皇妃的,锦娘的,阿星的……还有我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