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47.剑域(5)

    “啊……”绝望的惨叫声撕破了一叶的咽喉。
    他来回翻滚着,试图熄灭身上要命的火焰,可是他越是挣扎翻滚,爆裂的皮肉与尖锐的骨刺碰撞下,身体的痛楚更加强裂。
    麒麟火犹如一只贪食的恶兽,贪婪的匍匐在他的身体上,以血肉为餐,以灵魄为酒。
    他想求一死,想要从这种极度的痛苦中解脱出来。
    幻象冷漠的走到他的身旁,没有感情的双眼凝视着他因疼痛而扭曲的五官,也许他想让他更多的感受到失败的羞辱,痛楚的折磨。
    肉体的伤痛纵然令人痛不欲生,然而灵魄带来的痛楚,足以摧毁一个人的意志,任何的信念任何的欲望都将在麒麟火下焚烧殆尽。
    痛苦让他无力再睁开双眼,一叶的皮肉逐渐炸开了一道道干涸的裂痕,整个剑域里都充斥着他凄厉的惨叫声。
    可是在这个古战场上,惨叫声不过只是微不足道的附属物。
    面临强压失去斗志的人数不胜数,他们绝望的哀嚎着争先恐后的奔向永灭。
    还有些人坚守着自己的信念,却还未能为生而挣扎,便已陷入煎熬中逐渐消亡。
    长长的热气从麒麟的鼻骨里缓缓飘出,对于这场战斗的胜败,它也早已预料。
    在这剑域里的三万年来,它可谓是看尽公孙家从兴起到衰败,这长长的叹息中除了自嘲更多的是对公孙家后人的失望与绝望。
    可他并不后悔选择了公孙尉作为他力量的载体,也许这就是天命,即使神也不可违。
    “滚吧,滚出剑域,自你开始本神将不会再守护公孙一脉。”
    即使永远陷入长眠,麒麟也不愿再在一次次的失望与绝望中苟且。
    橙色的天空正在崩塌,整个剑域因为麒麟湮灭的执念而支离破碎。
    幻象双手握住狂麟剑,尖锐的剑锋狠力插进了一叶的胸口直穿他身下的泥土。
    血液从一叶的口中迸溅而出,撒在了刺穿他心脏的狂麟剑上。
    我真的给公孙家丢脸了。
    在回门派的路上,小一叶撒手便坐在地上称累走不动了,非要坐在师父肩上才肯回去。
    无奈之下,师父只得依了这顽皮的孩子,温柔的语气永远不曾改变,“只此一次。”
    师父总是这么说着。
    得逞的一叶在师父的肩上欢呼雀跃,好像习得了什么不得了的绝世功夫似的,刚刚还一脸倦色瞬间一扫而空。
    一叶抬起肉呼呼的小手放在额前,一副挡光看前的样子认真道“师父,这个位置十分精妙,徒儿可以帮你侦查前方路途是否危险。”
    师父闭上双眼,侧过脸道“那一叶可要好好帮为师探查,为师现在什么也看不见了。”
    一叶笑着拍着并不坚实的胸膛,向师父承诺道“放心吧师父。”
    师父虽然闭着眼睛,但脚下的步伐却是健步如飞,让坐在肩上的一叶直抱着他的脑袋乐呵的惊呼起来。
    真真是玩儿累了的一叶,慵懒的将下巴杵在师父的头顶上,抬眼望着天边逐渐落下的夕阳道“师父,为什么徒儿不是跟您姓,而是姓公孙呢?”
    师父笑道“傻孩子,因为你爹姓公孙啊。”
    “师父不是我爹吗?”一叶不解道。
    也不怪小一叶会如此想来,自打他记事起,无论酷暑寒冬,在他身边照顾他保护他的一直都是师父。
    说起爹这个称谓,自然而然在一叶脑海中第一个浮现出的便是师父的模样,而且师父是世间最慈爱最温柔的爹。
    师父放慢了脚步,心中暗道傻孩子,在你身体里流淌着的,可是上古仙尊公孙尉传下的隐秘血脉,你应该感到高兴才是。
    “师父为什么不说话了?”
    一叶害怕的将小小的脑袋紧贴在了师父的头顶上,“一日为师终身为父,师父就是徒儿的爹爹,徒儿最喜欢师父了,徒儿最高兴的还是坐在师父的肩上。”
    调皮的一叶让沉思中的师父忍俊不禁,哈哈大笑起来,“你这小滑头,说来说去就是想让为师一直背着你。”
    被猜透心思的一叶也咧嘴跟着哈哈笑起来,“师父最懂徒儿了。”
    “师父,将来徒儿一定要成为名震江湖的大侠。”
    抱着狂麟剑的一叶小小一只,个头还没怀中的剑高,却向师父口出狂言。
    “好啊,你便好好习武,将来做个名震天下的大侠。”师父摸着一叶的小脑袋道。
    一双憧憬灵性的双眼仰望着师父,笑颜逐渐在婴儿肥的小脸上展开,单纯又稚嫩,他蹦着跳着用尽浑身力气的在空旷的练武台上大吼大叫,“我是大侠!我是大侠!师父,您可是名扬江湖的公孙大侠的师父。”
    “好。”师父背着手哈哈的仰头笑着。
    ‘师父徒儿食言了’
    原来死亡也并非那么痛苦的事情,至少在煎熬之下,弥留之际,还能再见一眼心中最爱的师父。
    咚咚咚咚
    什么声音?
    仿佛是心跳的声音谁的心跳?我不是已经死了吗?
    一叶疑惑着。
    咚咚
    又来了。
    心中的黑暗处忽然亮起一道火光,‘振作起来,一叶。’
    那火焰燃烧的样子是狂麟剑!
    ‘公孙一叶,老子可是拿命把你换回来的,别死啊!’壮汉紧握着拳头,口喷星沫向着一叶咆哮着。
    薛老四!
    ‘徒儿,振作起来!不要放弃!你是公孙一脉最后的传承,一定要好好修行,公孙家的兴亡就看你了。’
    师父!
    心中的狂麟剑火焰爆燃起来,照亮了心中的黑暗,‘一叶,振作起来!’
    “啊”一叶分崩离析的皮肉正在因某种力量而回到原位,附着在身上熊熊燃烧的火焰急速朝着胸口被刺穿处涌进。
    双眼如同麒麟一般,燃烧着黑红色的炽焰。
    他抬起颤抖的双手握住了狂麟剑身,一条更凶猛的火龙缠绕着狂麟剑而上,咬住了幻象的右肩,他的右臂顿时被麒麟火点燃。
    幻象果断的抽出插在一叶心口的狂麟剑,向后跳出一大步,提剑便将燃烧着的右臂砍了下来,阻止了腾烧的火焰蔓延至全身。
    断臂落在地上,很快只剩下一只骷髅手。
    幻象想飞入空中,却只见一道火光闪过,他的脚刚刚离地,便被飞来的一记带着麒麟火的重拳直击在脑门上,裂痕从额间一直延伸到下颚,就像被摔裂的瓷瓶一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