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坐。”
抽出收银台后的椅子引着一时还没缓过神的姑娘坐下，脱了血迹斑斑的手套扔到货架上，拿一块抹布擦了擦钢管。
武元轻呼一口气，觉得还是赤着手拿钢管心里踏实些，
大概这样抓得更牢？
虽然脑中还有些来自死去的食人者和那个男人的影响，但是这些杂音就像是在夜深人静时偶尔出现的想要交配的本能一样，对付起来还是很容易的，
把注意力转移了就好。
他还是那个武元，分得清什么是对的，什么是错的，
比如他不应该不惜一切地保护那个陌生的姑娘，他更不可能真的要吃了她。
武元望了一眼门外，感受着鼻腔中还未散去的铁腥味，突然意识到刚才自己眼都不眨的，干脆利落地杀死了一个人……呃，至少以前是人的家伙，
现在才隐隐害怕起来，
第一次杀“人”，慌一点，才是正常人对吧？
但是“杀人”对他而言却已经是过去式了，就像是端起了一碗苦涩的汤药，正鼓起勇气准备喝了却突然被告知自己在梦游的时候已经喝过，所以不用再喝了，
然后才察觉到嘴里残留的苦涩。
嗯……这样挺好的。
“对了，”武元突然想起来一件事，“姑娘，在你来之前，其实我店里已经死了一个人。”
姑娘呆滞的视线从地砖转移到武元身上。
“一个雇工，是被托管在这里的狗咬死的，妖妖灵也打不通，我寻思着一直放在店里也不方便，所以打算把她拖到那边，能搭把手么？”武元抬着下巴指了指门外。
姑娘：“噢。”
过程中并未发生什么意外，两人各抓着一只脚把李婶的尸体拖到天斩煞，姑娘从她男朋友尸体的裤兜里摸出了一个手机，见武元正看着她，姑娘开口解释了一句：
“这里有我们的照片。”
……
“那些咬人的究竟是……”
回到店里，她似乎已经缓过神来了，吸着鼻子主动与武元搭话。
“他们只攻击人，我把它们叫做食人者，具体的信息我都是刚刚在网上找到的，你也可以查查。”武元没有藏私，将自己知道的都告诉了她。
趁着她查手机的功夫，武元把整理的信息输在了手机上，勾选“亲朋好友”的选项点击群发，
在这个信息交流高度发达的时代，想必人们很快就会明白过来这个世界到底发生了什么变化，
而到那个时候……
要好好准备一下了，不过在这之前，有些东西还要确认一下……
武元这般想着，收起手机走到墙角的鱼缸前，
两个缸里养的都是锦鲤，一个缸里的锦鲤个头小些，品质差些，四十块一斤批发来的，另一个缸里的鱼花色更好，相对卖得也更贵，
当然，也贵不到哪里去。
不知什么时候发生的事，小锦鲤死了两条，有一条鱼被咬掉了一大块肉，另一条鱼保持完整，似乎是正常损耗。
武元用网兜把两条死鱼舀出来，放到手心里，闭着眼睛感受了一下，然后扔到垃圾桶里。
他俯下身子，脸贴着玻璃仔细找了一圈，终于找到了目标——一条眼睛充血的锦鲤，
此时它正龟缩在鱼缸的一个角落里，惬意地晃荡着胸鳍。
“果然是这样……”武元毫不意外地喃喃自语着，又用网兜舀出一条正常的鲤鱼，
他一把捏住那条活蹦乱跳的鲤鱼，
掐掉了它可爱的小脑袋。
武元开宠物店，确实是因为他喜欢养宠物，
但这不代表他就会善良到心慈手软了，
他看得很清楚，生命终究是自私的，人们养宠物，皆是以宠物无法威胁到主人的生命为前提，宠物的功能也只是满足于主人的某些需求，
比如填补空虚，比如彰显个性，甚至满足某种特殊的情怀。
那些被人宠爱地捧在怀里的兔兔，和被端上餐桌的兔兔，在生命层次上并无本质的区别，无非就是际遇不同，
生死有命，
都是为了活着而已。
没有在宠物身上倾注过多的情感，在看到它们迎来各自生命终焉的时候，自然也就没那么悲痛了。
所以，武元那么一个和善的人，为了活着，面对危及到生命的攻击不得不做的某些事情，其实早在很久以前就做好了心理准备。
当然，现在这么做估计也不会有什么法律责任了吧？
有也忙不过来了。
没有立刻扔掉掐成两截的鲤鱼，武元把它们握在手里闭上眼睛静待了一会儿。
片刻后，武元的嘴角微微翘起，露出了自灾变发生以来的第一个笑容，
对于自己身上的状况，他已经有点数了。
虽然具体的机制还不清楚，但他确实会受到活物临死前想法的影响，
灵魂残响？
思维波动？
精神残留？
神经电冲动余波？
听起来都像模像样的，姑且先称为精神残留好了。
很难形容那究竟是什么样的感觉……就好像是死去的活物把它们最后的想法、感受部注射进了他的大脑里，从一开始的感同身受，到后来或快或慢地区分开自己与他人……
呃……知道这个似乎也没那么值得让人高兴啊？
武元皱了皱眉头，捏着下巴把思绪重新捋了一遍。
先说刚才的试验，武元没有感受到两条死鱼的精神残留，而掐掉活鱼的一瞬间也没感觉，过了一会儿才感觉到有股微弱的情绪钻进他的脑海，似乎是害怕，似乎又不是，很快就消失不见了，
考虑到那条被啃食的鱼肯定在两个小时以内死的，所以他只会受到刚死去的生灵的精神残留影响，而且他受精神残留冲击的距离也不会太远——其它地方不可能没有死亡在上演。
将鱼与李婶、名为“剑波”的男人做对比，自己受精神残留影响的程度深浅应该与智慧的高低、意识活动的复杂与否有关；
既然是精神残留，那么就与大脑有联系，当活物的心脏停跳，血液循环停滞后大脑还能存活个几分钟，所以自己受影响的前提条件应该是对方大脑的死亡，这也就能解释精神残留冲击武元脑海的延迟现象了。
至于活物死后多久就不再有精神残留，以及武元为何第一次受到的影响那么大，
那是由于首次受到冲击，需要有一个像很多女人都必须经历的破膜体验的过程，还是李婶个人的原因，都有待之后考证了。
也就是说，只要我跑得够快，那么就算有人死在我旁边，我也不会被他们的精神残留怼到了？武元眼睛一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