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求平安

    金氏回过神来,见到江晚满是错愕之意,不由笑了笑:“你是不是很奇怪,我为何说起你们的名字?”
    江晚垂下目光,收敛了神色,道:“我是双生子,还有一个弟弟。”
    金氏接话:“你弟弟叫淮来,江淮来。”
    金氏和江晚很是投缘,说起江淮来后,不免提起了江淮春与江淮燕兄弟,江淮春很年轻就中了榜样,是兰溪江氏十余年来第一在现燕的朝堂上获得功名的子弟,可惜他今年开春时就病逝了,而江淮燕……
    “我这个儿子,从来与我不亲近,他的心思深,却不流露出半分。可在接你回来这件事上,他尤为执着,花了许多心力,今日终于是叫我见到了你……”
    她们一直交谈至夜深,金氏似乎许久没有与人说过由衷的话了,江晚坐在一旁静静地听,并不插话,多半是金氏对着她喃喃自语,神情似追忆似惋惜,最后只剩下空落落的茫然。
    可不知为何,江晚能有着感同身受的情感,或许是兰溪江氏这座宅子,同样锁住了自己吧。
    江晚临时歇在小温氏的厢房,她的院子还在清理,迟不过几日,便会搬过去。
    次日,有名丫鬟带着江晚穿过极大的花园子,穿过小桥流水,穿过游廊抱厦,穿过几重院落,才来到一所僻静的园子。
    进了园子,又换了个更为姿容俏丽的丫鬟,带着她拐入一间书房内。
    书房内,另有位佳人为她拉开门帘子,请她进去,再蹑手蹑脚和朵轻盈软香的流云般游了出去。
    “你来了。”
    江淮燕在一方书案上端坐着,提笔写字,脸上表情很是英润,言语缓慢,似是漫不经心,一袭绸缎暗纹绣着祥瑞流云的华服,煞是温尔雅致,清贵气派。
    江晚眼眸被那位佳人勾着走,闻言,才转过头来。
    “在我这儿,你还能走神?”江淮燕挑了挑眉。
    江晚忆起从前种种胁迫,冷冷不悦道:“你请我来,我已经来了。”
    江淮燕蹙眉,盯了她片刻,方觉笔上之墨滴在了写好的宣纸,不耐地揉成一团,对江晚道:“听闻你与母亲相谈甚欢?”
    母亲?明明只是他的母亲,说得这般亲切,反而像是自己的母亲。
    江晚索性道:“和大夫人聊了许多在木兰村的事情。”
    江淮燕哦了一声,道:“你和母亲倒也投缘,不止是聊了木兰村吧。”
    江晚犹豫了一下,道:“还有……江淮来。”
    “淮来?”江淮燕想了想,问:“你在母亲处儿,没见到江淮来吗?”
    “没有。”江晚摇头,问:“他是我同父同母的双生弟弟吧?”
    江淮燕淡淡道:“嗯……”
    江晚道:“听说双生子长得很像,我和他……”
    江淮燕觉得好笑,道:“你放心,你们生得一点也不像,走在路上也不会有人觉得你们是姐弟。”
    江晚摸了摸自己的脸,松了口气道:“我这张脸要是一个男的,那有多变扭啊。”
    江淮燕细细端详着江晚的面容,道:“你生得好看,眉宇间自有一股子英气和灵气,恣意洒脱。”
    江晚冷着一张脸,却十分厚颜无耻道:“我虽脾气像个男孩,可也知道自己是个貌美的女儿家。”
    江淮燕抬眼看她,并没出言讥讽,过了好一会儿,才道:“淮来向来心事重重,不似你这般率性灿漫。”
    江晚忽然问:“当年我被丢弃出府,他留在府邸长大,怕是日子也不好过吧。”
    江淮燕莫名地看了一眼江晚,由衷道:“你竟会想到这一层。”
    江晚道:“想到这一层不是人之常情?他是我同父同母的弟弟啊。”
    江淮燕神色变得晦默难辩,过了许久,才道:“他是母亲养大的,那时还有大哥在,老夫人后来倒是没怎么再为难他。”
    江晚道:“那是之前一直为难他?”
    江淮燕不答,反问江晚,“老夫人没为难你?”
    江晚想了想,道:“只想当做看不见我吧。”
    江淮燕闻言,微微一笑:“老夫人如此甚好。”
    “什么意思?”江晚敏感地觉得江淮燕这笑容背后并不简单。
    “没什么意思,从前是从前,今后是今后了。”江淮燕并没有解释,如同打哑谜般道:“你留下来,以后便会知道。”
    江晚不喜被江淮燕一直隐瞒,于是诈他一回:“其实,大夫人还和我说你的事情。”
    江淮燕毫不在意:“我有何事情值得说?”
    “大夫人说你心思深,这些年越来越让人琢磨不透。大夫人还在想,过几年该帮你找什么样的妻子,才能夫妻和美……”
    江淮燕一下就戳穿了谎言,道:“这话,恐怕是你自己编的。”
    “才不是呢。”江晚有些意外,弱弱道:“我才知,原来你还未娶妻。”
    江淮燕道:“我年岁尚轻,未娶妻,亦是稀松寻常。只是你一个女儿家,日日将嫁娶挂在嘴上,可合适?”
    江晚不以为然道:“俞明时民风已是开明,如今是现燕,礼教何曾约束过男女相恋婚配。而我,自有想嫁的人。”
    “你想说的可是温七。”江淮燕眉梢带着寒意,警告道,“若你想他平安无事,最好不要在江氏提起他。否则,他不会好过的。”
    江晚喉咙一紧,哽了一哽,没能及时反唇相讥。
    江淮燕怎么看不出她的倔强不服,道:“我还知,你求三叔让你回了一趟木兰村。怎样?可是看见我当真兑现承诺。”
    “我是看见了。”江晚道:“可我没见到温彦望。”
    江淮燕不急不慢道:“你为这个,想与我兴师晚是这个意思,却不晓得为何总在气势上给他消去一半:“他在何处?”
    江淮燕道:“我只答应你不为难他,没有答应要管他人去何处。”
    “难道不是你?”江晚犹自蹙眉担忧,喃喃自语,“那他为何离开木兰村?”
    江淮燕道:“据我所知,他怕是早就不想呆在木兰村了。而今,你已回江氏,他是去是留,与你又有何意?”
    江晚咬唇道:“我总要知道他是否平安。”
    江淮燕目光幽深,似有锋芒,说:“你当真想护他一世平安,便该早早断去对他的念想。你今后还有更长更远的路要走。”
    “我已经回到江氏,还需要我做什么?”
    “你要学的事情可多了,头一件,便是学会取舍。”
    江晚只觉得好笑,“我舍去的东西还不够多吗?事到如今,我又取得了什么?”
    “你取得的身份地位,只要你留下来,今后自会有人教你告诉你,这些到底意味着什么。天底下,世家贵女是有很多,可江宽茹之女只有你一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