宗门外，云烟缭绕的嶂栖楼上，青衣男子吩咐小厮端上预定的酒菜，便阖了房门，在两个玉杯之中斟上新酿竹叶青。
“擂台一战决生死？哈哈，杜兄果然好气魄！”青衣男子以铜爵温上酒，笑着说道。
“事急从权，杜某才出此下策，哪里谈得上气魄……”杜明笑了笑，眼底隐藏着一丝不可查的警惕。
早在杜兴死前，生死擂一约就已经在明月楼传开，杜明的堂兄杜旌听闻此事，便举荐这位谋士，称对方能增加自己得胜的筹码。
杜明一直压着此事，直到现在。
因为他不清楚一件事，究竟是杜旌举荐的他，还是他借杜旌的门路掺和此事，若是他有意为之，那他的目的又是什么？
“白某初识杜兄，也谈不上什么情谊，甚至有些生分。”看出杜明的警惕，青衣男子没有强拉关系，反倒把事挑明。
此言一出，杜明也有些诧异，不管是哪种情况，直接挑明都不利于对方，可他却做出这出奇的一举动，究竟要干什么？
“也不说那些有的没的，白某只问杜兄一句话，你有几成把握赢他？”
“不到五成……”说到这里，杜明的脸似是覆了一层阴霾。
若是杜兴在，还可以使些小手段，可如今杜兴死于方老手中，不说墙倒众人推，也只是念在往日情分，甚至可以说，是“分润”出去的钱财、神物在维持整个利益链。
“不，你可以有至少九成的把握……”青衣男子没有看杜明一眼，只是品尝着杯中的竹叶青，“不愧是嶂栖楼的新酿……”
“嗯？你说什么？！”杜明猛得抬起头，双手摁在桌上，铜爵险些翻倒。
“我说，不愧是嶂栖楼的新酿。”青衣男子说着不好笑的笑话，也没在意杜明的变化，依旧自斟自酌。
“不是，我说前一句……”杜明急忙说道。
“罢了，也不兜圈子了。”男子将玉杯之中剩下的竹叶青一饮而尽，便盯着杜明的瞪大的眼睛，再道，“我刚才说……你可以有，至少九成的把握。”
“哈哈，你少诓我，如今的局面，哪来的九成把握？！”杜明似是自嘲般大声笑着，想起他师父说过，在他晋入道土境之前不会出手，即便是生死危机。
杜兴死了，他在杜家甚至明月楼中，最大的依仗也随之消失，固然他师尊功参造化，却不会出手，除非他死了，才会出手杀奕天衍祭奠他在天之灵，可那还有意义？
许久，男子神色仍旧不变，杜明笑意收敛，随后神色一正，道:“你没有说笑？！”
“只要你能狠下心，用掉那块杜家的世家历练令牌，一切都很简单……”
不知过了多久，杜明走出嶂栖楼，神色阴狠而凶戾，回到了杜家。
“杜家杜明，以世家历练令牌，号令宗门云游殿……派遣奕天衍，追杀出现在瑶琴屿徵之岛现身的魔宗余孽——摩洛！”
洛宣听到消息后，御剑而来，剑光横贯长空，于百里之外，怒喝道:“竖子敢尔！”
喝声如雷音，隆隆作响，就连周遭的灵气为随之震荡紊乱，而犀利的剑光更是带着强大的威势，碾压而来。
洛宣正要出手击杀杜明，只见他取出杜家最后一块世家免罪令，让宗老不得不劝阻洛宣，此事不了了之……
“世家历练令，虽说没有派遣非世家子弟历练的先例，但此事也没有违背历练令的规则，派遣有效。”
“不过奕天衍不在宗内，云游殿派遣还需等他回来……”
宗老出面，起了一锤定音的效果，纵使洛宣百般不甘，也只能放下这件事。
毕竟，在宗老面前，洛宣这个世家之主的实力还不够看。
更何况，世家历练令，具有强制性。
…………
神藏之地，摩洛并不知道这件事，只是攥紧烙有防御阵法的玉片。
无论是玉棺神尸还是神木冥灵，都不是他们这点修为能消受的，最起码也得有掌棋人或是诸宗阁老的实力。
按理说，摩洛应该阻止荀盛德，以规避不可测的变化，可荀盛德抢占主动权，自然不会理会他的劝阻。
既然事不可为，也就没必要去强求，明哲保身在此刻反倒是最重要的事。
“准备好保命手段，这荀盛德如此莽撞，怕是会引起难以预料的变化，万万不可大意……”侧过头，摩洛对洛宓说道。
“我这有两枚来自魂界战场的命魂玉，可保我二人无恙，无需担忧。”洛宓应道。
“那就好……”
话音刚落，荀盛德接近神木，冥灵毕竟是镇守一界的域心神木，怎能容他亵渎？一丈之外虚幻的冥灵之叶飘起，如匕首悬空，叶匕锋芒毕露，未动分毫却有破空之声。
荀盛德皱了皱眉头，却没有就此放弃，机缘造化向来是险中求，何况有对头盯着，怎么也不能落下面子。
以武力应对明显不智，若是想要消除冥灵神木的敌意，催动古琴中封印的一道琴道意境便可，毕竟那是一个大人物的得意之作，曾凭此曲于中古无敌天下。
此曲，名……破虚。
只是……琴曲荡漾开，未出现预料之中的画面，而是随着琴波的散开，镜中世界如琉璃般碎裂，隐约有星光自裂缝中透出。
破碎的镜中天穹星斗四散，照射在玉棺之上，才让诸修觉察，那众多玉棺神尸，实际上是障眼法，而真实的天地是存在于一片尸山血海之上。
尸山之上，万族尸体如同阶梯蜿蜒向上，越接近山顶，尸体越是强横，只是山腰便有神尸林立，山顶一片混沌，也不知是什么。
隐约间，巨大的声音如苍天诵经，道:“万载岁月已过，今归葬碑出。坤，当引天纲，新纪重开……归葬纪，再启。”
血海翻腾间，原本在神藏之地摹刻了的归葬经的碑文，在无边血海中沉浮。
“归葬纪……”众人低声喃喃，再睁眼便陷入了无穷尽的黑暗中。即便如此，防御阵法或是命魂玉都没有触发。
陷入黑暗前，摩洛发觉，那山顶混沌中，似乎有一只巨大的眼睛，在盯着自己。那只眼睛，似乎，很熟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