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一章 振作

    雪柒麻木地料理了白慕青的丧事,她的脸上就像带上一张面无表情的面具,一丝一毫情绪都没有了。
    皇上和太子都来吊唁,皇上仿佛老了许多,眼里一片浑浊,身形佝偻,他向萧青道“节哀!”
    萧青淡漠地回礼道“多谢皇上。”
    太子则来到雪柒面前,踟蹰着开口“你还好吧?”
    雪柒猩红着眼恶狠狠地对他咬牙道“滚!”
    她就想一匹受伤的狼,最后地捍卫着自己的尊严,随时都要扑上来咬断敌人的咽喉。
    李灏还想说什么,雪柒一把推开他走了出去。
    雪柒强撑着办完白慕青的葬礼,她便病倒了。
    一病就是一月有余,这段日子里,她成天浑浑噩噩地发着烧,问情这才把汤药灌下去退了烧,夜里又开始迷迷糊糊烧上了。
    无论怎么叫她,她也不应,孩子抱到她旁边哭闹着她也毫无反应。
    一众人都束手无策,反而是等来了李灏。
    红袖可不管什么太子不太子,看见他便红着眼挡住门。大声质问道“你来做什么?我家阁主已经死在你眼前了,如今莫不是还来看夫人还有几天好活不成!”
    李灏皱眉道“我或许有办法让她醒来。”
    红袖气得差点没跳起来“你少猫哭耗子假慈悲!你是恨不得弄死她吧!”
    张清风在一旁拦住暴跳如雷的红袖,对李灏道“你可以去试试,但若是你有什么歪心思,别说你是太子,就算是玉皇大帝我也给你扯下来弄死!”
    李灏也不答话,径直走到雪柒床前,他看着眼前这个瘦得只剩一把骨头的人,伸出手又缩了回来。
    他坐到床边,语气冷淡“你这就不行了?这么躺着有什么意思,我还以为你最起码要来找我报仇呢,毕竟若不是我,他也不会死。”
    看雪柒依旧毫无反应,他接着道“他为你而中了毒,可我母亲也实在因她而死,我弄死他,不算过分吧?”
    他笑了笑,轻佻地说道“如今他死了,正好,你也能像他母亲一样带着孩子另嫁他人,说起来,若不是他死缠烂打横插一杠,或许咱俩已经成亲了,你也不用受这些磋磨。现在嫁给我也不是不可以,太子妃是不必肖想了,看在往日情分上,我或许可以让你做个良娣,你可以带上他母亲和弟弟孤儿寡母,还有带着藏刀阁一起嫁过来,也未尝不可啊!”
    雪柒终于有了反应,她首先是蹙眉,然后是拼命地挣扎,好像是要摆脱什么醒过来。
    李灏自嘲地笑了笑,没想到,是用了这样的方式帮她,也好,就这样带着对他的仇恨活着也好。否则,一想到她要用和别人的美好时光掩盖了他们在一起的日子,完完全全不再在乎他,甚至忘了还有他这么一个人在阴暗的角落里被嫉妒啃噬着,他就心痛得无法喘息。
    他正想得入神,雪柒倏地一下睁开眼睛,看见他在床前,“腾”一下坐起来,完全不像一个缠绵病榻的病人。
    她戒备而怨恨地盯着他,恨声发问道“你来做什么!”
    李灏嘴角挂着笑意“看看你是不是还活着啊,你若死了,藏刀阁也就没什么棘手的了,拿下它岂不是犹如探囊取物一般容易么?”
    “你休想!”雪柒跳起来抬手便攻向李灏,可是她已经卧床太久,全身绵软无力,劈出去的掌都是轻飘飘的,李灏轻而易举就握住了她的手腕,哂笑道“就你这样还想找我报仇,省省吧!我在建邺等着你,等你不像病猫一样的时候再来找我!”
    说完一把将雪柒推到在床上,扬长而去。
    红袖等人进来的时候,只见雪柒将头埋进被子里,捏着被子的指节已经因为过于用力而发白了。
    次日一早,摘星阁的门便打开了,一袭白衣的雪柒走了出来,她吩咐侍女传来膳食,然后面无表情地吃着,她不再像之前一样抱着猪蹄大啃,每一个菜都吃了一点,好像她吃饭只是为了填饱肚子,饭菜的色味与她毫无关系。
    吃完饭,她便去了藏刀阁的议事厅,橙衣和蓝羽在里面争论不休,红袖一脸烦躁地皱着眉,墨言还是一言不发,绿翘轻声相劝,然而并没有什么用。
    雪柒走进去,将白雪重重地往主位上一放,坐了下来。
    红袖率先反应过来,朝雪柒施了一礼“夫人!”
    其余四人也起身,稀稀拉拉地行礼。
    雪柒开门见山道“阁主不在了,少阁主尚且年幼,由我来暂管这藏刀阁!”
    橙衣轻哼一声道“少阁主尚在襁褓之中,夫人你这暂代时间恐怕不会短!”
    雪柒斜睨橙衣一眼,冷冷问道“我几时说过少阁主是我儿子了?”
    红袖连忙问道“难道不是吗?”
    雪柒冷淡道“当然不是,藏刀阁的少阁主是白与萧,以后的阁主也只能是他!”
    雪柒站起来负手道“我只会代到他能独立处理藏刀阁帮务那一日,前提是,藏刀阁还在!若是章各位这样散漫内讧个没完,藏刀阁是朝不保夕!”
    见橙衣还犹自不服,雪柒单刀直入“你是不是觉得我不够格?那你来说说,论身份,我是白慕青的夫人!论武功,你更是不及我!论人缘,你看你更是勉强!你之所以可以这样傲慢,不过仗着你比我熟悉这些帮务,但是我告诉你,不出一个月,我定能将这些补上,而你呢!一直居功自傲,停滞不前!今日我把话撩在这儿,如果还想在藏刀阁干,那就必须相互协作配合。若是你想离开,我也不会强求,我会让人将你这些年来的功劳苦劳全都折算给你!你且好好想想!”
    又转头红袖说道“晚点你差人将藏刀阁近五年的卷宗抬到摘星阁来。”
    说完便离开了议事厅。
    红袖和绿翘对视一眼,也跟着走了出去,蓝羽也走了出去,墨言跟上了,只留下橙衣一人面红耳赤地坐在位置上,就算是阁主还在,他也从未这样当着所有人的面让他难堪过!
    可是真的要走吗?自己从小就被老阁主收养,也算是跟白慕青一起长大,十多年的感情呢!到底走还是不走?他痛苦地挠挠头。
    自己是不是也有些过火?脾气一上来就不管事情的轻重缓急,不分场合地发火,每次都是要遂了自己的心意才算完。
    但是要真的跟那个毛丫头认错吗?那还不如杀了他呢!
    这时蓝羽又去而复返,手里拿着一坛酒两个杯子,晃了晃对橙衣道“来一杯?”
    橙衣一脸狐疑地看着他,蓝羽嗤笑道“莫不是怕我给你下毒?”
    橙衣一把接过道“喝就喝,谁怕谁!”
    两人喝到一半,蓝羽问道“你怎么想的,要走吗?”
    橙衣装作满不在乎的样子道“走就走,天下之大,岂会没有我容身之处!”
    蓝羽不屑道“得了吧,若是你想走,当年张乖崖给你开的条件不够优厚?”
    “你怎么知道这事的!”橙衣瞪大眼睛问道。
    蓝羽撇嘴道“你什么事我不知道,我的事你不知道的又有多少?”
    橙衣笑了“那倒是。”
    蓝羽郑重道“别走了!老阁主和阁主待我们都不薄,如今他二人故去了,我们更应该同心协力守护他们的心血不是?”
    橙衣皱眉道“你说的不错,就是那小丫头片子说话太气人了!”
    蓝羽拍拍他的肩膀道“你是谁?橙衣!男子汉大丈夫,跟一个黄毛丫头计较!传出去难不难听!”
    橙衣想了想道“那倒是!算了,谁让我侠义善良呢,不与她计较!”
    二人将那坛酒喝完才各回各的院子,蓝羽走到门口时,发现一个白色身影立在一旁,恍惚间,仿佛是阁主回来了。
    一回头,却是雪柒,她拱手道“多谢你帮我说服他。”
    蓝羽摇头道“没事,希望他能明白夫人的用心良苦。”
    雪柒像是在问蓝羽,又像是在自言自语“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迎来太平的一天,这样的日子,着实让人厌倦。”
    上次云鹤山庄围困之后,宋远修不知所踪,虽说各大掌门都平安回了宗门,不过稍微成些气候的门派都受到朝廷的军队不同程度地打压。
    如今武林是万马齐喑,各家都忙着整肃帮内,以应付朝廷下一波压制。
    蓝羽长叹一声,他也不知道,眼下这时局,何时才能有些好转。
    接下来的日子里,雪柒没日没夜地看那些卷宗,不懂的地方就问红袖,红袖时不时在旁边打个盹,还是被她熬得形容枯槁。
    雪柒却是越看越精神,眼睛熠熠生辉,求学若渴。
    不到一个月,她就把五年的卷宗账目全看完了,甚至还批注出一些疏漏。
    藏刀阁帮众对她越来越信服,尤其是橙衣,他虽然不说,但他在议会上唱反调的时候越来越少,汇报事情也越来越恭敬了。
    这天,雪柒将几人召集在一起,说道“最近武林越来越不太平,越来越多的小帮派被朝廷灭了,规模大些的被招安的也不少,如此发展下去,这武林迟早会不复存在,藏刀阁也不能幸免。”
    红袖发问道“夫人可有什么良策?”
    雪柒道“再过十几日便是召来武林大会的日子了,我打算参加。”
    蓝羽蹙眉道“经过上次云鹤山庄的事情,各家对这样的大型集会简直是避之不及,怎么还会有心思参加!”
    雪柒道“所以,这回的武林大会由我们藏刀阁牵头主办,我对朝廷的态度,大家都有目共睹的。至于如何说服他们参加,便是我们今日要讨论的话题!”
    与会几人面面相觑,都不知道如何回答。
    雪柒环视一周,见无人作答,又开口道“其实我们不必每个门派都要去游说,我们只需将影响力较大,合作可能性较大的门派说服了,我们组成一个一荣俱荣,一损俱损的联盟,对付朝廷也会轻松些。”
    红袖问道“那我们主要说服哪几个门派呢?”
    雪柒抽出一张纸放到桌上,道“我已列了一个名单出来,大家传阅一下。”
    大家看了看,轮到橙衣时,他看着歪歪扭扭的字,蹙了蹙眉,道“寒山寺,恒山派,缥缈派,云极观……云极观那个牛鼻子老道青云子可惜命得很呢,你可能很难请得动他。倒是自从宋远修归顺朝廷后,万剑宗长老们推举了姚万钧当掌门,姚宗主一生正义,磊落非常,或可一试。”
    雪柒正色道“我也听说了,只是宋远修上回摆了所有武林世家一道,大家对万剑宗也颇有意见,只怕……也罢,尽力去争取争取。”
    雪柒又道“联络各大世家的事情一定要秘密进行,切莫走漏风声引来朝廷的鹰犬!”
    几人点头称是,雪柒又嘱咐道“这些事就交给你们几人完成了,从今日起,我要闭关修炼刀法!”
    红袖惊讶道“夫人莫不是要……”
    雪柒接过话头道“没错,我要竞选武林盟主!”
    说完,走出了议事厅,留下几张震惊的面孔面面相觑。
    自那日之后,雪柒便一头扎进练功房,她糅合了所有看过的刀谱长处,再加上自己对刀法的理解,创立了自己的刀法秘籍,她起名叫白雪刀法。
    直至武林大会前三天,雪柒才出关,出关第一件事便是去议事厅,她询问了各个门派对于举办武林大会的回复。
    红袖回道“其余几家对于联盟的事都很赞同,唯独云极观没有正面回应。”
    橙衣抱手道“我就说嘛,这个牛鼻子从来都是明哲保身,惯会坐山观虎斗,坐收渔翁利!”
    蓝羽白了橙衣一眼,对着雪柒问道“真的不通知藏剑山庄吗?他们家的实力也不容小觑,若是拉拢来,也算是一个很大的助力!”
    雪柒摆手道“算了吧,这个老匹夫也是爱浑水摸鱼,滥竽充数,实则奸得很!”
    雪柒鼓劲道“大家辛苦了,还有三日,再多游说下,多一门派加入,我们便多一份助力!”
    说完起身正要往外走,红袖快步跟上来。
    “有事?”雪柒顿住脚步问道。
    红袖搓搓手道“夫人要不要去看看小公子?夫人闭关后,太夫人便将小公子抱去无忧阁养着了,连同奶母一起。”
    雪柒沉默一会儿,半晌才开口道“哦,那便好,有娘看着,我就放心了。我还有很多事落下了,我可能没空过去,你得空多去去,看看缺少什么。”
    红袖低低回了一声“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