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中毒”

    这些天来,我对王府也算是轻车熟路了,失了新奇感,便不再缠着寻香陪我四处游逛。闲来无事,便待在房中着手练字。

    “这几日都不曾看到你,忙些什么?“是殿下。

    太认真的缘故,吓得我手一颤,一笔划出了老远,原本就潦草的字迹,更丑了。我赶紧捂住,却是为时已晚。殿下以迅雷不及掩耳盗铃之势,抽过我手中的练字纸,他举过头顶,我抢夺不过,只能任他“欣赏”。哎!这笔字,没脸见人了!我用手挡住脸,从指缝间偷偷观察着。

    “不错不错,虽说丑是丑了点,但是也算是丑出了个性。”他一边津津有味地“欣赏”着我的字,一边用稀奇古怪的语调调侃我。我气不过,一脚踩了上去,还使劲的捻了捻。他抱着脚,疼得“啊啊“大叫,“你真是……真是越来越……”我瞪了他一眼,抢着道:“胆大了!”

    “越来越像霖铃了,在我面前可以肆无忌惮的。不过,她的字可是比你好太多太多了!”他一瘸一拐的坐在了椅子上。

    不知为何,我竟有些心酸,我可怜霖铃,但是莫名的为自己难过。就因为我某些方面像霖铃,所以他才那么照顾我,。若是我娘还活着,我定要问问她,为什么要把我生得和别人相似。使我仿佛活的不是自己的人生,而是别人的缩影。我的表情轻而易举地出卖了我。

    “陌姝姑娘可是想到了什么?“

    “我娘……“话刚出口,我就卡住了。我怎么能说因为我和霖铃长得相似而责怪起我娘来呢,荒谬!我赶紧改口:”我娘曾说过,沿着城外的河流一直走一直走,就能看到美丽的蔚蓝的大海了。突然很想去看看,却不能去,心里有种莫大的落差感,竟然被殿下看出来了。“

    三皇子温柔的笑了笑,“这有何难,等我有时间了,就陪你去,想看多久就看多久。“他迟疑了一下,接着说道,”不过,在这之前,我要你帮我一个忙。你以前也做过舞妓,舞跳得一定不错吧。”褪去了适才的嬉皮笑脸,他变得认真起来。我点了点头。

    “再过两月,就是母后的诞辰,我想排练一个舞蹈作为礼物献上,不知你可否帮我?”

    “我帮你?别忘了我可是……“”我知道,霖铃也是。“还没等我把花坊楼说出来,他就搬出了霖铃。又是霖铃!他倒是情深意切,天天挂在嘴边,只可惜霖铃没这个福分。

    我答应了他,并且决定排练我最擅长的舞“惊鸿”。

    三皇子很喜欢这个舞,因为巧合的是,这也是霖铃最擅长的。真是莫名其妙,我与霖铃素不相识,也不可能再有机会相识,可是为什么我身上总有她的影子?

    一只信鸽悄悄飞出了王府……

    整整苦练了两月,这个舞也算是达到了出奇制胜的效果。皇后诞辰那日,王公大臣的家眷纷纷前来祝寿。我着一身红衣,脚下生花,在湖中央翩翩起舞。诞辰很是成功,在场的人无不拍手称赞。皇后还嘉赏了王府与我。只有一人,高宰相的夫人,好像对我虎视眈眈。

    忙了两个多月,如今突然闲下来,竟觉得无所事事。但是三皇子却又忙了起来,我有点担心公子的处境。

    从那场“惊鸿”以后,王府里有关我的风言风语就更多了。听得多了,自己都烦了。

    夜里,天气闷热,心情也有些烦躁。我独自在花园中闲逛散心,却听得墙角处窸窸簌簌的有人说话,声音很小,听不清在说些什么。我又凑近了些。细细看去,那人的着装,发饰像极了皇妃身边的婢女橙儿。橙儿一旁还有一人,看身形,应该是个男子。

    呵,竟敢幽会。好啊,这次可被我发现了。不过,我并不打算说出来,幽会就幽会呗,与我何干!事不关己,高高挂起,这也是我在花坊楼学到的。不过下次见了皇妃,我的手里也算是有个小把柄了,如果她为难我……那就不能怪我了。虽说不能对皇妃造成什么重大损失,但至少她身边发生这种事,教管无方的罪名她得担着了。

    公子对我千叮咛万嘱咐让我接近三皇子,从而打探消息。可惜这些天来连个人影都没见着。我手托着腮,呆呆地望着窗外出神。公子既然与皇帝有仇,不找皇帝报仇,找三皇子干嘛,哎呀,真是想的脑壳疼也想不通,奈何公子对我闭口不提。我感觉锦娘好像知道些内幕,但她更是不会说的了。说起锦娘,她可算沈府的老人了。在沈府刚刚成立的时候她就来了,据说是公子雇来专门照顾我的。她待我极好,好像比我娘生前待我都好,我的每一件物什,每一件衣服,妆饰,甚至夸张到每一根针,她都清清楚楚的记着。我曾经问过她,为何待我这般亲切,她说她也有过一个女儿,只是看护不周,小时候被人贩子拐卖了,到处找都没能找到,论起来,也该和我一般大了。锦娘泪眼婆娑地用她那粗糙磨人的手摸着我的脸,就像看她自己的女儿一样。每每提起来,她的神情都很是恍惚,这件事,对她的打击一定很大吧!

    一只小鸟叽叽喳喳的叫着,突然落了下来,吓了我一跳。小鸟歪倒在地上,扑楞着翅膀。想飞却飞不动。我看到它的翅膀受伤了,还流了血。我将它抱进了屋里,找出小药箱,替它包扎,并且让寻香找了个鸟笼安置好。

    夜间,我有些疲乏,不知是着凉了还是怎么的,浑身无力,我想喊寻香,可是不管怎么使劲喊,总也喊不出声来。我冒着冷汗,头疼的像是马上炸裂。迷迷糊糊的,我使出吃奶的力气滚下了床,终于惊动了寻香。

    当再次睁开眼,我看到一个郎中在为我诊脉,寻香守在我身旁,三皇子也在,远远的,还有皇妃。

    “还好发现的及时,不然就是华佗在世,也难了。”郎中诊完脉,回头毕恭毕敬地对三皇子道。

    “来人,送郎中。”三皇子蹲了下来,握住了我的手。我强打精神笑了笑,他看到我无碍,也淡淡的笑了笑。

    我真幸运,在我家破人亡,最窘迫的时候,遇见了公子,收留我,照顾我,重新让我感到了温暖。在我遭人殴打,遭人陷害时,又蒙三皇子多次相救。还记得曾经有个卜算先生为我算命,说我今生注定逢人不利,遇人不吉,看来,那个算命先生算得真是不准啊!

    俗话说的好,大难不死,必有后福。渐渐的,我体内的毒消去了,我的精神也日渐康复。

    “哎呀!坏了!寻香,我生病的这段时间你可有照看那只小鸟么?”想到我病了这么久,不知那只小鸟好了没有。

    寻香好似对我的询问很不屑,对我爱答不理的:“死了!差点没要了你的命!”

    这我就不解了一只受了伤的小鸟还能要了我的命,难不成吃了我呀!”我的大小姐,吃是吃不了你,毒能把你毒死。“寻香放下手里的活,坐在了我旁边,摸了摸我的额头。我很不耐烦的推开她的手,”没事啦。你快跟我说说到底怎么回事?“

    “小鸟的翅膀上被人抹上了一种毒,这种毒并不鲜见,毒性也并不多么地大,但是如果这种毒遇到了血,那就不得了了,能通过人的肌肤慢慢的向体内渗透,先是让人无力,渐渐的浑身发凉,最后……最后等人没了体温,就……“

    我听得目瞪口呆。谁会在小鸟身上下毒,还偏偏被我看到,真是好计谋啊!住进王府后,我行事向来小心谨慎,又没有得罪……不对,三皇妃……

    “来,来,来,小心着点,别弄坏了。”“你好好扶着点。”“你们倒是使点劲啊。”“千万可仔细着,这可是殿下专为沈姑娘种的,弄坏了,十个脑袋你们也担当不起。”院子里喧闹着,我遣寻香前去查看。

    “王总管,这是什么?”

    “这是三皇子送给沈姑娘的枳。枳散发的香气对姑娘身体的康复有好处,而且闻着心情也能明朗。”

    我斜倚在门上,静静地瞧着。树尖刮起少女般的微风,几只鸟儿在枝叶间相互鸣叫。繁茂的叶子绿油油的,遮起一大片阴凉。露出半个脑袋的圆球形的果子,果皮橙黄色,有大的有小的,一个一个的藏在叶子后面,像是开心的娃娃,沐着阳光,笑呵呵的。光是看着,就足以让人忘掉烦恼了。

    三皇子如此用心待我,可我呢?

    正心怀愧疚,三皇子来了。“喜欢么?“阳光照在他的脸颊上,在光影的交替中,他是那样的好看,熠熠生辉的双眸,高挺的鼻梁。”当然。“

    寻香沏好茶,三皇子与我闲谈了片刻。他说他查到了有关沈府的一些线索,根据现场的痕迹来看,不像是强盗劫匪所为。除此之外,他还问了我一些问题,比如沈府什么时候建成的,都有谁住着,可有得罪什么人之类的。能告诉他的我都说了,但是有关公子的我没有透漏半分。又过了一段时间,因为公事繁忙,三皇子就离开了。

    望着他远去的身影,我觉得对不住他。他多次救我,又真心待我,可我却帮着公子害他。我感到良心不安,心肝脾脏都绞在了一处。“姑娘,可是身体又不适了?”我摇了摇头,寻香搀我坐下。

    今晚的天那么低,那么清,那么润,抿一抿嘴唇,嘴角都是湿湿的。我将一个信封悄悄地塞到竹筒中,放走了信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