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八章 无题

    “丫头,这边要拆迁了,赶紧找住处吧。”

    ……

    依然故我,周内我会去公司上班,下班回到27号,周末我背着电脑去图书馆。遇到阿姨在台阶坐着:

    “去图书馆啊!”

    “是啊,阿姨。”

    周而复始,这样平淡如水的生活着工作着……

    直到……

    我记得那天在公司加班比较晚,我没有走路回家,而是坐公交车回去。到了徐家湾站点,我下车进了徐家湾北村的夜市。在等饭的时候,听到大家都在讨论拆迁的事情,

    “北村要拆了吗?”

    “是啊,女子,你看条幅都挂出来了。”

    这时我才注意到我头顶一条条红色条幅,红红火火的有点像过年,可是看到上面的字,我有点害怕。南村也要拆了吗?那顿饭我吃的担惊受怕,随便扒拉几口,匆匆离去。

    疾走如飞,走的我满头大汗。那段路我几乎天天都走,一站路很短,那天确长的我不知所措。到了南村,我没有看到条幅,忐忑不安的心,逐渐平静下来。

    我很担心,我相信徐家湾南村不会拆迁,至少没有横幅。我还是一如既往的上班回家,似乎世间万物都与我无关,我还是在27号。

    然……

    5月30日我下班回到房子,电话铃声响了,是方叔打的。

    “丫头,下班了吗?”

    “叔,我回来了。”

    “你过来,叔跟你说件事。”

    “好,我现在下去。”

    我不知道方叔要跟我说什么,专门打电话给我,去的路上我感觉很不好。

    “叔,吃饭了吗?”

    “吃过了,丫头,你吃了吗?”

    “我吃过了,叔,你找我啥事?”

    “南村也要拆了,你赶紧找住的地方。”

    “啊,这边横幅不是没挂出来么?”

    “北村拆完就是这边,南村撑不了多长时间。你每天不在上班忙,村里的事情不清楚。”

    这个消息足以击倒我,我眼睛湿润了。我结巴的问:

    “叔,那你搬到哪?”

    “我就回西郊我儿子那边了。”

    “那就好!叔,我知道了,那我先回去了。”

    方叔还跟我说了很多话,但我一句都没听进去,我沉思在拆迁中。尽快跟方叔说完,因为一秒我都撑不住了。离开方叔的摊位,刚一转身我眼泪就下来了。我快步的回到27号,关上房门。

    我要搬家了吗?

    我要离开徐家湾南村了吗?

    我要离开15平米的27号了吗?

    我要离开这我住了8年的房子吗?

    这种离开方式不是我想象中的?

    ……

    我立刻给在徐家湾认识的邻居打电话,他告诉我确实要拆迁,不过时间还没有出来,早早做打算。

    我的心很乱,脑子出现一大堆的问号……边想边哭,我一个人在房间大声的哭,哭的撕心裂肺,似乎是我上班以来哭的最伤心的一次。那天晚上我失眠了……

    虽然只是要搬家,但对于蚁族的我而言,我也会像蚂蚁搬离,会像借东西的小人阿莉埃蒂带走一块方糖离开这里。但是,不应该这么快啊!

    一日是一年的缩影,气候从风雨和寒冬转向静谧与温和,时光由阴郁笨拙变为明丽轻快,这是我独有的记忆啊!我的27号!一切跟我想象中的不一样,在那一刻我渐渐明白我后面的生活可能不是很顺利了,当时就有那么确切的预感!没想到后来成真了。

    我发动了我身边的人,大家都在帮我找房子。可是我还是存在侥幸心理南村不会拆迁,因为横幅没有挂出来。同事刘敏陪我中午休息看房,下班看房子。那段时间我觉得自己就是玻璃心,一提起拆迁搬家,眼泪就会下来。

    下班我遇到阿姨,她还是习惯坐在门口的台阶上。我跟阿姨聊了很久,拆迁的事情使整条街道巷子人心惶惶的,大家都在讨论着,南村什么时候拆。阿姨也在担心着拆迁,但不知道什么时候,大家的想法都是早做打算。

    直到6月21日,邻居给我打电话说南村一个月后要拆,让我赶紧搬走,我惊慌了。下班回到南村,我看到一条条横幅挂了出来,我的眼泪一下子涌了出来。在我上楼的时候,房东大哥叫住了我:

    “横幅下午挂出来了,这里要拆迁了,最多一个月时间,你赶紧找房子。”

    “好快啊!”

    大哥告诉我他们分了几套房,以后盖好装修好了,继续租给我,很感激他。好多天都没有见到阿姨跟叔叔,原来他们出去旅游了,听到横幅挂出来,一下子着急了,急忙买票赶回西安。

    那段时间我焦虑不安,因为街道的商铺已经停水停电了,弄的整个街道的人提心吊胆的。平常街道张灯结彩,停电之后,完是在黑暗中寻找光明,晚上我回去晚了,路上会很黑,慎得慌,更急迫的是我要出差。当时我告诉自己我一定要在出差之前把房子找好安顿好,回来直接搬家。要不然我出差都不会安心。分秒必争,出差的票已经订好,6月29日就得走,距离我找房子没有时间了,分分钟都是倒计时。

    我在中介找房子,大家也都帮我找。夏天天气很热,中午去看房,下班去看房,很疲惫。各种找房子的历程中,我当真学到了很多,一直不关注房源,也从未搬过家,在跟中介看房子真真切切觉得房价很高,有的甚至还没有我在27号住的好,依旧那么贵。当时觉得我很幸运,至少在这8年中不用为此而烦恼。

    很幸运朋友介绍了一套房子,虽是老小区,但环境还能接受,价格方面也算合理。交通便利有地铁,当时我心里感觉是对的,找到了我想找到的房子,果断干练好像是我的习惯,6月27日刘敏跟我一起过去,立即签下了1年的合同。心里想着出差回来就搬家,但是有个严重的问题我未曾考虑到,它是老小区意味着电线老化,水管生锈一系列问题,而我却忽略了。导致后来电线重组,水管爆裂淹了我的房子,庆幸的是我的书逃此劫难。

    29日一大早我起床赶往高铁站,走的时候在楼下碰到阿姨,我跟阿姨说我出差了,有啥事情给我打电话,因为拆迁所有的事情都是意外的匪夷所思的,即便夷为平地。出差5天,漫长而忙碌的工作疲惫的身躯,让我忘记了焦虑,忙完工作后,我想立刻回来搬家。7月3日我终于买了高铁票回到西安。

    我拉着箱子回到了北郊,滂沱大雨,我没有撑伞,一路快步的去公司拿了壁纸和打包袋。拿完东西,拉着箱子走在马路上,东西沉的掉在了地上。下雨天,很不好打车,在大雨中,我等了好久,终于打上了车,匆匆赶回徐家湾。

    当我走在渭滨路的街道,我的眼泪不由的掉了下来,雨下的很大,街道一片狼藉,即便有雨水在流动,在这个夏天依旧气味难闻,无硝烟的气息弥漫着整条街道。村民在变卖值钱的东西,收破烂的在叫卖,村口的外墙几乎已经垒起来了。横幅被雨水打的掉落在地面的垃圾上,拆迁车放着喇叭在巷子里转,走在外面有种逃难的感觉。上班以来第一次搬家,平生第一次遇到拆迁,此情此景让我终身难忘,铭记于心。

    而当我走进天宏招待所,我跟阿姨打了招呼。阿姨告诉我这几天没啥事,让我放心,我立刻扛起箱子上了4楼。在27号我忘却外面的一切,在里面我可以让自己什么也意识不到,没有拆迁的氛围,因为房东依然将家里收拾的干净,从1楼到4楼地面没有一片纸,我的心五味杂陈。之前看过《司马懿虎啸龙吟》中诸葛亮去世,姜维班师回朝,当司马懿来到诸葛亮五丈原的军营,营内整洁有法,犹如诸葛亮还活着士兵尚在站岗。司马懿告诉他的孩子记住眼前这一切,可终身受用。而我也记住了眼前的这一幕,外界虽多端莫测,而心如止水!

    那时那分我心里很温暖,在27号。放好行李箱,拿了些打扫卫生的东西,还有壁纸,撑着伞赶往即将要新入住的老小区。坐在公交上心里有种莫名的不安。来到老小区,没有电,趁着天未黑我开始打扫卫生,也等来了提前定好的大床,之前为了在27号有个书柜,硬生生将大床四分五裂啊,这次就当还给自己一张完整的床,这样也可以躺的舒服点。在贴壁纸的过程中,天已经很黑了,我和朋友用手机打着灯将我想要贴的形式贴出来了,当时觉得自己有点狼狈,不过还好有人帮我!

    晚上我回到27号,我的东西未曾收拾,东西的位置依旧有序的摆放着。出差已经弄得我精疲力尽,在盘点库房时我中暑了,不遗余力。8年以来27号的东西犹如一座山,压的我喘不过气来。7月4日∽7月6日那3个晚上都是下班后朋友大老远过来帮我收拾打包的,而我已经没有一点力气。

    在27号待的最后几晚,难过的是要搬走了,不甘的是离开的方式不是我想象中的,焦虑的是以后的生活是未知数,以后可能不会再有第二个8年了。而我也在担忧搬家会不会顺利,看着自己琳琅满目的东西,都是我的影子。7月6日的最后一晚,跟邻居,跟房东好好的告别。在看《后会无期》时有句台词印象很深:每一次告别,最好用力点。多说一句,可能是最后一句。多看一眼,可能是最后一眼。现在的智能时代,手机无处不在,而再次见面是很难的。回到房间,我久久不能睡去,自己怎么会一个人住了8年呢?以前跟朋友开玩笑说高木直子有本书《一个人住的第9年》,当我在27号住到第9年时再看这本书,最后我终究还是没有一个人在27号住到第9年……

    7月7日搬家,巧合吧,七七这天搬家。大多数人觉得7这个数字不吉利,可是我上班以来却和7有缘,每个阶段的数字中都有7。我提前约好了搬家公司,拆空调的人,一切准备就绪。我还专门建了个群“小杜搬家小分队”将帮我搬家的朋友拉了进去,大家都很热心的帮我。

    清晨帮我搬家的人大部分如约来了,搬家公司的车也到位。我经常恨我自己手不能提,肩不能扛,没有那么大的力气去搬东西。朋友会说你毕竟是个女孩。7月7日天气很热,在天宏招待所没有电梯,朋友帮我把27号的东西部从4楼搬到1楼,在新住的老小区从1楼搬到4楼,依然没有电梯。部是大家一点点扛上去的,心里由衷的很感激大家!大家要忙别的事情,来不及请大家好好的吃顿饭,只能简单吃点就走了。

    搬完家后朋友留下来帮我收拾,我的东西着实的多啊!收拾的差不多了,同事阿娇陪我再次返回天宏招待所,去27号拆空调。房东抄完电费,我心里想着最后多少钱,我把电费交了,住了快8年从未拖欠过房租,可是我没有想到,房东给我退了26块钱,说我在2010年住进来的时候交了50元押金,8年前的事情我早已忘记了,相反给我退了24元,我心里很温暖,很感动,很幸运。阿娇帮我和阿姨金姐姐在即将要拆迁的天宏招待所门口拍照,那是住了8年唯一一次和阿姨金姐姐拍照,以后不会再有。第一次见到老太太一家人,和他们一见如故,阿姨常说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我留在北郊,从未搬过家,也是因为这可敬可爱的一家人啊!

    搬家的前后我要感谢的人有很多,大家都无私的在帮助我,他们真实,真诚,真挚。以前我不愿意麻烦别人,我觉得我自己可以完成。当刘敏说:朋友就是用来麻烦的,要不然怎么会叫朋友呢?在艰难的时候,朋友拉一把雪中送炭,我会记住感恩帮助我的人,并将这份帮助接力!

    住进老小区电不是很稳定,空调只能在门外面连接着。家里的包都打开了,七零八落,凌乱不堪,我累的没有力气再去收拾,一个人在两室一厅的房间睡着了,那晚很累,忘记了害怕,忘记了一切……

    7月15日我再次回到天宏招待所,回到27号。一个礼拜,变化之大啊,村子几乎没有人家了,好多房子已经拆了,围墙已经垒了起来,只能过一个小车而已。天宏招待所的房客也所剩无几,只有房东一家人还在,他们的新房子没有装修好,只能多待几日,即便晚上已经没有了路灯,外面黑的让人发慌。但在天宏招待所晚上依旧灯火通明,是整个巷子的星星之火。回去很亲切,我似乎从徐家湾南村,从天宏招待所,从27号走不出来了。和他们聊了很长时间,走的时候阿姨把我住在27号的账本留给了我。小学生用的《低算本》,从2010年11月21日我开始住到2018年7月7日我离开的日子,这个本子记录了一串串数据,我的7年7月16天,一个青春的本子!

    在27号,蚂蚁虽小,五脏俱。它属于城中村,没有在高档的小区,确是我的青春。不要人夸颜色好,只留清气满乾坤!

    在老小区,是和别人合租的,我真的没有一个人在一个地方住到第9年……

    时间带着明显的恶意,缓缓的在我身上流逝。只顾仰望着星空的人注定不会留意到自己下一步是否会跨入深渊……如今已经2019年,我亦到了而立之年……

    “这是命运的宽容,还是一次不怀好意的玩笑……”

    在徐家湾住的人不计其数,超过8年的人比比皆是,而拆迁后回到徐家湾的人,舍我其谁?

    我也曾问自己,我与徐家湾有着什么样的缘分,刻骨铭心,不解之缘……

    当我确定公司要搬到原徐家湾南村的对面时,从此我遥望着曾经的天宏招待所,不复存在的27号。在那片废墟中有我的记忆,我的心情很复杂。之前是走出去,以后是走进来。行到水穷处,坐看云起时。

    我不得不又搬了“回来”,2019年1月31日搬到距离原徐家湾南村不远的小区,结束了短暂的7个月的合租生活,搬家那天雪出奇的大,鹅毛大雪,飞舞着,飘散着,却在城市的水泥地面没有留下痕迹。而我也再次开始了一个人住的生活,也许我可以看高木直子的《一个人住的第9年》了……

    我跟高木直子有着相似的经历,起初一个人住,之后合租,最后还是回归一个人住。此处无声,心中有声……

    我变了,我去了很多地方;我没变,无论多远多长我都会回到西安,回到北郊,回到曾经的“27号”。那是千山万水的近,和近在咫尺的远。

    自由,我心向往。似水流年,懂得,所谓自由只不过是一种漂泊……

    有枤之杜随书影,萍飘蓬转行从径。

    人生代代无穷已,江月年年只相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