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一章 毕洛,坠入地狱之眼

    那一夜风来得及时,屋子外好像被狼群包围,这来势汹汹的夜风似乎是要冲破窗户,吹散屋内铜制的香炉上那几缕青烟。毕洛换上了往日的衣服,对着铜镜整理扣子。忽然他听到一阵熟悉的脚步声,便急匆匆跑到屋外,可是一推门,只见屋灵嘴角含笑给他施了个礼,随后与狸老板一起离开。

    他退回屋内,关上了门,痛苦固然使人呼吸困难,却不能让人停止呼吸。黑娜娜的这颗心太沉,毕洛总能感觉到它压在心口,“凭什么自作主张,这样很了不起吗?”他捂着胸口,质问着跳动着那颗心。就在毕洛陷入沉思之时,三石闯了进来,他先是东张西望看了看,然后才摸摸后脑勺,不好意思的说:“您……你……要是想回去,我也可以送你回去。”

    “回去有什么区别吗?”

    “那如果你想留在蓬莱也好,这里本就是仙岛,说不定能祝助你早日修成正果,重归仙界。”

    “让我想想吧!”

    “好。”三石说完就想走,但心里想说的话只说了三分,走到门口时,毕洛才支支吾吾问道:“歪歪,打算离开吗?”

    “她会先见师父,然后把黎子纾那个麻烦的家伙带回去。”

    “会顺利吗?”

    “半妖王已经答应让她进入太虚幻境,应该……很快就好了。”

    “嗯。”

    三石两只脚都离开房间,却又忽然踏回一只脚,问:“你……你们……不打算见最后一次面吗?道别也好。”

    “那毁掉的契约就是最好的道别。”毕洛回道,尽管他隐隐听到来自门外的另一声叹息,心瞬间开始慌张。他还不大适应一颗这样健康的心脏。

    “我这是恨她吗?我有什么资格恨她?天生就带诅咒的人,本来就是要孤独一辈子的。最想陪着我的黑娜娜,死后连身体也留不住,甚至不能为她立一座坟。”毕洛试图抓住那香炉上那几缕烟,可缭绕在指间的东西怎么也抓不住。他心里开始觉得愤怒,以至于不受控的砸了香炉,他第一次那么失态,恍惚觉得这双手不是自己。

    迷离之中,他隐约在手掌中看见了瘟神对自己发笑,“是我……是我……”

    毕洛把手插进炉灰中,只见那瘟神笑得更加猖狂,他顾不得疼痛,直接将手插进木炭盆中。

    “你在做什么?”歪歪冲了进来,将他的手从火盆中拉了出来,手已经被烫得血肉模糊,歪歪心疼的帮他吹吹,可这种幼稚的疗法并不能止疼。

    “你走吧!”毕洛虽然没有推脱开手,但他冷冷不带感情的声调让歪歪察觉到更为痛苦的酸楚,她没有抬头看,自己松开了手,尔后说道:“我会拜托三石,给你疗伤。”

    席子冰冷如玉,晚春的最后一场疾风,扰了无数人的清梦。

    午夜时分,毕洛唤了屋灵前来,对着她久久说不出话来。最后是屋灵率先说话,她声音甜甜的说,“清夫仙人,若是无事,屋灵可否先离去?”

    “有事。”

    “清夫仙人,事事有因有果,我自当报答您。仙人曾先给我灵,然后又救了那枝荷花,荷花报恩托生为人,如今灵虽散去,却可我留下了一副好躯体。屋灵能有今日自由之身,多亏了仙人帮助。所以仙人有什么请求,屋灵能做到的都会做的。”

    “那……就送我去地狱吧……”

    “什么?”屋灵以为自己听错了,她为许多客人造梦,但渴望去地狱的人还是头一次听。

    毕洛再一次笃定说:“我想去地狱,见见故人。”

    屋灵知道毕洛的意思,也答应了他的请求,可还是解释了一番,“仙人想去的地方,屋灵自然成,只是地狱火烈,屋灵只能为您开门,将您送到地狱之眼,至于能不能见到你想见的人,就看仙人造化了。”

    屋灵所开启的地狱之门后的景象与毕洛之前见到了烈火景象不同,这里竹子茂密,反有寂寞幽深之感。屋灵在前面领路,她一路解释说,“这里的每一颗竹子都住着一个猫灵,猫儿死后会寻找竹子寄宿,于是冥界就有了这样一片竹林。”

    这些竹子茂密得很,有些因承受不住枝干的重量拱成一座桥,绿色的华盖散发怡人的清香,听完屋灵的介绍,毕洛隐约听见了几声猫叫。

    毕洛感慨刀:“这和我之间见到的地狱很不一样。”

    “冥界是很大的地方,并不如人间所传,只有烈火熊熊的地狱。”

    两人说话间,一只橘色的猫咪跳到了毕洛怀里,它轻轻喵了一声,然后又跳到了竹枝上,如水珠般在枝上摇晃,眼睛如铜铃般看着毕洛。

    屋灵笑道:“他是把你当成主人了吧!看样子是刚来不久的猫咪。”

    “可惜我不是。”

    “到了。”屋灵停住了脚步,两人来到一段石子路,在这里毕洛能感到一阵炎热。

    屋灵折下一段竹枝,耐心解释说:“过了这石子路,你会看到一座桥,但别从桥上过,而是把这竹子往水中摇摇,你会唤来一只猫,那只猫会载你过河。”

    “猫会游泳吗?”

    屋灵笑嘻嘻的说:“这是冥界,水都未必是真的。”

    辞别屋灵,毕洛一个人走过崎岖的石子路,来到桥边。这桥底下水流缓缓淌过,看着这浅浅的河水,毕洛觉得自己走路都能过。可是他不想横生枝节,就依着屋灵的话,将竹子往水中摇了摇,刚刚的小橘猫一把扑到他怀里。

    “这是你的陷阱吧!”与其说是猫咪带着毕洛过河,倒不如说是毕洛载着它过河,这只橘猫从一开始就舒舒服服的躲在毕洛的怀里。

    很快,毕洛看到了熟悉的熊熊火焰,他与橘猫告别说,“就到这里了,回去吧!跟我待在一起,可能连这点灵都留不住了。”

    可这橘猫忽然跳了下来,它放大了身形,对着火焰发出了虎啸,烈焰被劈成了两边。

    “想不到你是大家伙……但,就到这里了,余下的事情我自己去做就好,你回去吧!”橘猫又恢复了软萌小可爱,它走了几步又回头,过了许久才离开毕洛的视线。

    毕洛的脚踏上被烈焰灼烧的路,土地长久被灼烧,一股热气从毕洛脚底板升上头部,这地狱火最能考验人,若是有人心生胆怯退缩,烈火随之缝合。不过,若是心地良善之人,烈焰只会吓唬,却不会真的毁了善良的灵,是很调皮的地狱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