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左明钻入海中,使用灵力护住心肺,随着洋流飘荡不知多久。
忽觉脑袋生疼,浮出水面,原来撞在了礁石之上。
一摸之下,血流如注。
方左明连番逃命,后背、肩窝多处受伤,又逢头部受创,心中愤怒不已。
他猛然跃出海面,窜出数丈,一看脚下是片荒岛,缓缓坠下。
他虽负伤,但均不致命,此时四周无人,他只觉心中愤恨难平,抑郁之气,犹如喉中堵物。
双手背在身后,在沙滩上来回踱步,行了片刻,忽地仰天长啸,啸声冲天而起,惊的身周海鸟纷纷坠落。
“可恨我有眼无珠,如今右眼已瞎,算是给我一个教训,余不光,待我恢复神功,我定要尔等死无葬身之地。”
他气闷已久,胸中块垒难抒,此时自言自语,顿觉舒畅。
他忽然定住脚步,一只独眼精光更胜,盯着前方某处。
忽然,他身形疾闪,只见他窜进一处岩石之后,忽地又闪了回来。
甩手丢下一个人来。
竟是一个病弱少年,那少年面白如纸,除了微微呼吸起伏,几如一个死人。
方左明独眼瞧了少年一眼,一脚踢中他的肩头,少年的身体腾空旋转了两三圈后竟然跪在了地上。
少年受此大力,猛然惊醒。
少年只觉得周身疼痛,肩头之处,箭矢已断,露出半截箭杆。
“小子,你是谁?”方左明眉如阔刀,鼻勾如鹰,面容甚是冰冷。
少年方才转醒,尚在昏沉之中,根本听不见有人说话。
方左明哼了一声,右手一挥,一缕白光射出,灵力灌入少年体内。
少年打了个突,顿时清醒,只是少年睁眼一看,面前有人,以为自己尚在乌悬宗。
少年纵身跳起,猛然扑向方左明,口中大呼“杀了你们,杀了你们。”
方左明抬起一脚,将少年踢出去数丈。
“想死吗?”
少年闷哼一声,摔倒在地,过了半晌,方才爬起。
少年揉了揉身周疼痛之处,只觉全身上下无处不疼。
揉了片刻,神识终于清明。
看到眼前之人,脸色阴沉,衣袍带血。
少年此时遭遇灭门之痛,只觉得心中悲恸,又无处宣泄。
忽地对着天空长声大啸,久久不绝。
“小子,你喊什么?”方左明奇道。
少年也不搭理,自顾自朝着海滩行去。
方左明本就烦躁,听的心中大怒,身如鬼魅,闪到少年身前,抬手一记耳光。
少年翻了七八个旋后,方才落下,重重摔在地上。
“你个混蛋,你打老子干嘛?”少年怒不可遏,开口就骂。
方左明眉头皱起,独眼如电,直逼少年双眼。
哪知道少年一脸怒气,毫无惧色,双眼直视方左明。
二人对视,未分胜负。
方左明忽然冷哼一声,说道“小鬼,敢直视老夫的雷光眼,你挺有种。”
少年连忙怒骂“死老鬼,什么雷光狗眼,你只有一只狗眼,还无故打人,我咒你另外两个眼也瞎了,做不成独眼狗,做个没眼的狗。”
方左明作为一宗之主,可谓万人之上,何尝敢有人这么当面骂他。
忽然一想少年的话,竟骂的这么龌蹉,心里更气。
他右手伸出,五指如钩,手掌中一股强大吸力将少年猛然吸到手边。
方左明眉头一皱,微一用劲,少年骨头欲裂,但他心性坚韧,明知对方用强,也不求饶。
“兔崽子,敢骂老夫,信不信我一手就捏死你。”方左明一想到被少年骂成独眼狗,气就不打一处来。
少年被他大力捏住,听他威胁,更是倔强,激的他恨意更深,一咬牙,继续骂道“独眼老狗,你不捏死爷爷,你跟爷爷姓楚!”
方左明气的几乎一口逆血就要冲出来,正欲下狠手,但见少年脸上毫无惧色,顿觉无趣。
忽地松开了手,冷哼一声,一把摔在地上。
少年被摔在地上,疼得痛彻心扉,却猛然爬起,拳脚齐出对着方左明就打了过来。
怎料,任凭少年如何踢打,在方左明的身周总有一层无形屏障,将他隔开。
少年边踢边骂,口中咒骂言语层出不穷,骂了盏茶功夫,竟然不带重复。
方左明本身恼怒之极,但转念一想,打死无知一个少年,我堂堂天门宗之主,岂不成了丧家之犬的做派。
他背负双手徐徐行走,少年在耳边刮躁,实在恼人,忽然转过身,正欲伸手拿住少年。
哪知少年见他转身,纵身躲到一旁石后,但咒骂声依旧不停。
少年骂了一阵,口干舌燥,正欲抬头去看那人何在。却不料刚一抬头,只见方左明立在身前,无声无息,犹如鬼魅,吓得转身就跑。
“回来!”
方左明伸手一抓,少年顿觉身体周围有种无形之力,将他抓住,任他如何挣扎,都被方左明给抓了出来。
方左明又将他摔在地上,少年正欲再骂,却见方左明已经走出去数丈。
少年悻悻然爬了起来,忽然想起乌悬宗被人围攻,师兄弟姐妹,估计无一幸免。
一念及此,胸中隐隐作痛,忽地吐出一口血来,未及转念,已然昏倒在地。
等他醒来,却发现周身疼痛减轻不少,又看身上伤口,似乎愈合大半,肩头箭矢不知何时已被拔出,心里不觉一惊,不明所以。
又见独眼人坐在一旁,面沉如水。
少年爬起,将要走开。方左明冷冷问道“小子,你怎么到了这里?”
“我被人围攻,摔下了悬崖,不知怎么就飘到了这里。”少年故作冷言冷语,假装与他同样冷淡。
“没死就好,以后再杀回去就是。”方左明冷冷说道。
“你懂个屁!”少年出口骂道,但见方左明独眼如剑一样锋利的看过来,心里终归忌惮这人的手段,便叹了口气,“我师傅和师兄弟姐妹都死光了,就剩我一个,你说的轻巧,怎么杀回去。”
方左明咦了一声,“灭人满门?”不禁眉头皱起,他生平最恨这种灭门之举,实在歹毒,故而露出鄙夷神色。
“这群王八蛋,一个一个打不过我师傅,便设计毒他,偷袭他。”少年想到师傅之死,恨得牙齿咯咯作响。
“你也可以设计害他们,偷袭他们,总之,只要能杀他们就行。”方左明一只独眼默默的看向渐渐西垂的红日。
他忽然感觉,这少年和自己的遭遇竟有几分相似。
“你说的轻巧,你要是满门被灭,你还这么说吗。?”少年白了他一眼。
“你这小子,嘴巴倒是厉害,不知道拳脚上是不是也这么厉害。”方左明微微一笑。
少年气的牙根都疼,气呼呼的瞪眼看着他。
哪知方左明已经默默闭上独眼,运起灵池,修行起来。
过了半晌,忽闻烤肉香气,缓缓睁眼,只见少年正在烤着一只肥鱼。
方左明闻香肚饿,伸手去抓烤鱼,岂料少年一把抢过,背过身去,理也不理他。
方左明从没有想过吃东西还这么麻烦的,本欲一把将这臭小子给打飞出去,但一想到堂堂一宗之门为了一点吃食做出如此行径,不禁皱了皱眉头,想了一下,说道“小子,你想不想报仇?”
少年点了点头,一边撕着手中的烤鱼不断往嘴巴里塞。
“那好,给我吃一口,我教你一门技能,保管你能杀光他们。”方左明正色道。
少年犹豫了一下,转身问道“不骗我?”
方左明点点头,“绝不骗你!”
少年想了一下“你是什么境界?”
方左明摸了摸脸颊,缓缓说道“神武者九段。”
啪嗒!
少年手中烤鱼掉在了火堆上,然后两眼死死地盯着面前的独眼人。
“怎么,不信?”方左明斜眼看着少年,心想这鸟不拉屎的地方,这小子多半没见过什么世面。
“你露一手?”少年试探性的问。
方左明微微一笑,忽地身形闪动,人影全无,再见之时已经远在十丈开外。少年大惊失色,两个眼珠几乎掉了下来。
正欲说话,方左明却已经身形一闪而逝,又坐回了原处。
少年连忙把火堆里的烤鱼拿起,用手擦了擦,双手奉上。
方左明拿起烤鱼自顾自的吃了起来,少年呆呆望着他。
过了半晌,方左明将鱼吃完,擦了擦手,站起身来,望着落日沉入海天之间,问道“双刃、短刃、剑盾、长兵、弓弩、拳法、丹毒,你选一个。”
少年吞了吞口水,不知道该如何作答,忽然想起一事,转身就跑。
方左明望着少年有些不解,不过片刻,少年两手提着几条鱼跑了过来。
“我全部都学。”
方左明差点没将吃下去的鱼给喷出来。
方左明初时心中愤懑,但经过这半日,发现少年看似倔犟,实则心性坚韧,隐隐与自己年少之时有几分相似。又想起宗门内皆是尔虞我诈之辈,拉帮结派、歪风邪气早已将天门宗搞得乌烟瘴气。余不光暗地里勾结其他六位司主设计谋取宗主之位。
一念及此,心道少年虽然嘴尖舌利,但为人机灵,是个好学之辈。
忽然生了爱才之心,“小子,我收你为徒,如何?”
少年正在努力烤鱼,忽听独眼人这么说,愣了一下,说道“不行,我师傅刚死,我就拜他人为师,做人不能没有道义。”
方左明闻言微微点头,心道这少年倒也懂得感恩,若是一般孩子,遇到像自己这种大高手,岂会轻易错过这样的机会。
又问“你为他们报仇,我绝不插手,再为他们守孝四十九日,之后再拜我为师,如果答应,我便教你我的毕生所学。”
少年心想这便宜师傅那有这么好的,问道“你不怕我反悔?”
方左明冷笑一声,“收你为徒,是老夫的意思,我一生看错一个人,丢了一只眼睛,要是再看错人,便是瞎了也是活该。”
少年抬头看向便宜师傅的瞎眼,默然无语,良久之后,方才坚定地说道“行,一言为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