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负隅顽抗

    姬衍思虑片刻,想到此时黄家境况,知晓“海稻”之事恐怕最多两三人而已,如此说来,此事大有可为。

    “若你父母尚存,我必救出他们,你大可不必忧虑,且先去洗漱一番,再吃些东西休息片刻。”姬衍右手轻抬,安顿好难民的刘景应声而至。

    “替巩姑娘单独安排一辆马车,另外准备些热水和食物。没有我的命令,任何人不得打扰巩姑娘。”姬衍轻声道。

    刘景不敢耽搁,连忙应是,带着黑小子去了一辆相对宽绰的马车,又命随同的大厨特意做了些精致的饭菜,安排了两名狩衣卫随车马保护,这才放下心来。

    待到夜深,军士扎营。

    姬衍于营帐中摆下三堆小火,身边小桌放着撒好香料香油的羊肉串。

    已经收拾打扮过的巩芯蕊此时身着天蓝色长裙,模样清秀,双眼如水,长发披肩,恭恭敬敬坐在一旁伺候、斟酒。

    没一会儿,刘景、陈汉并肩走进营帐,单膝跪地,“参见陛下!”

    姬衍双眼朦胧,微微睁开,含笑道:“不必请礼,坐。”

    等到两人坐下,姬衍笑道。

    “这羊肉已是最后十斤,你们今天可要多吃些大饱口福,以后去了清水城,再想吃到皇都这又鲜又嫩的羊肉串,可就没那么容易了。”

    三人皆笑,将烤肉串在签上,隔着小火烤熟,等到肉色变为金黄,合着酒大肆吃了起来。

    酒过半巡,姬衍突然开口。

    “既然吃的差不多了,那也该谈正事了。”姬衍擦了擦嘴角不再吃,刘景同陈汉也放下手里的肉,凝神静听。

    巩芯蕊心思一动,起身作揖退下。

    “清水城城主不足为虑,但是三大家却不得不虑。黄家、林家、南家如铁桶般包围着清水城,原本密不透风的墙,偏偏现在裂开了一条缝。”

    姬衍眸中冷芒隐约闪现。

    “黄家家主病重,他那女儿和私生子正忙着夺位。我欲借那黄露鞭笞百姓致死之事破开此局,助黄家那私生子黄守宫登上黄家家主之位。”

    “那……依陛下之意?”刘景小心问道。

    姬衍招手将两人唤到身边,轻声吩咐下去。

    次日,天色微亮。

    “拔营!”陈汉大喝一声,队伍简单收拾便再次行进,临近正午,总算是到了清水城城门之前。

    那斑黄城墙前正站着十余个有气无力的兵卒,突觉大地颤动,又见一道黑色洪流袭来,连忙大声呼喊。

    “敌袭!敌袭!敌袭!”

    然而清水城近海,百十年都不曾有人攻城,平日里防务松懈,最多也只是留四五个兵卒守着城门而已。

    穿着皮夹的兵卒目目相觑,心中惊惧,双腿微颤,握着长枪的双手青筋毕露。

    十名狩衣卫身着银甲,驱使龙马,顷刻间到了城门兵卒面前。

    其中当先一人面色刚毅冷漠,手持黝黑龙牌,冰冷眸光一一扫过地上十个兵卒,他在马上冷声喝到,“陛下亲临!尔等部退下!”

    “龙……龙牌!”十个兵卒看见那特质龙牌上特制的“衍”字,颤声道,“皇都的陛下怎么会来这里?”

    “陛下如何行事何须尔等置喙!城门现由我们控制,尔等即刻缴械跪拜于旁!”那银甲的狩衣卫呵斥一声,见那年轻兵卒还要还嘴,突然驱马往前冲出两步。

    “我说——退下!”

    浑身杀气尽数压在那年轻兵卒身上,感受着龙马炽烈的呼吸和浓烈的杀气,年轻兵卒头上豆大的汗滴不断流下,脚下一软,整个跪倒在地。

    冷哼一声,十名狩衣卫分列两边,使城门畅通无阻。

    三十个呼吸间,大队赶到,黑色洪流直接穿过城门,而后直直往城主府赶去。

    如此大的阵势早已惊动了如今的清水城城主狄丘,此人身形肥硕,脑满肠肥,挺着大肚子在门前徘徊。

    不一会儿,姬衍带队赶到。

    狄丘看着这三百黑甲士兵心里不由有些莫名其妙,对姬衍的身份也颇为怀疑,好端端的皇城不待,干嘛要来清水这鸟不拉屎的破城?

    他心里不断揣测,见到姬衍下马,狄丘连忙晃着肚子着跑上前来跪倒在地,身后是数百家人、奴仆。

    “臣狄丘,叩见陛下!”

    姬衍脸色冷漠,好似没有看见跪倒在地黑压压的一片人一般。

    “狄丘,你可知罪?”

    跪在地上的狄丘身子突然一颤,抬头怯声道,“陛下……这是何意?臣受命为清水知县,自上任以来兢兢业业,不敢懈怠,数十年来就算是没有功劳也有苦劳。陛下所言,臣确实不解。”

    姬衍大笑三声。

    “好一个没有功劳也有苦劳!”

    姬衍冷笑道:“刘景宣旨!”

    “是!”刘景身形略显枯瘦,他手捧密匣,上前三步,小心翼翼地取出圣旨高声宣道,“奉天子令!”

    “清水城城主狄丘上任三十七年,苛捐杂税,横征暴敛,贪婪无度,枉顾国法,内欺乡亲百姓,外负天子圣恩。”

    “现,着狄丘即刻削去官职,扁为平民,依律惩治;着姬衍即刻起任为清水城城主,见旨即任,不得有误,不听调令,不得进京,属城诸事,便宜行事,如非必要,不必上奏。”

    “钦此!”

    刘景收起圣旨,退到姬衍身后。

    姬衍冷声道:“狄丘,现在你有何话可说!”

    “冤枉!冤枉啊!”狄丘脸色巨变,青红交接,往前爬了几步抹着眼泪诉起冤枉,“陛下明察啊,臣终日没有一刻不念着君恩,无论如何都不敢辜负了圣念请陛下明察啊。”

    姬衍负手而问,“好好好,我且问你。”

    “五十年前,清水城造册有人三十万,如今为何却只余二十万?”

    狄丘讷讷无言,又听姬衍如连珠炮一般问道。

    “我再问你,你上任前清水城年税五十万两,而去年为何却只缴纳税款十万两?”

    “我再问!你明知清水城皆为盐田,每亩年产稻米不足半石,你为何却征农税五成?”

    “狄丘啊……来世为官,切记凡事不可太绝!”

    “陛下!”狄丘圆脸微颤,呼吸急促,一脸的肥肉颤动不停,整个人霎时间汗流浃背,只觉得好不舒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