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六十四章 魔宗真传(四)

    聂源一脸懵逼地跟在齐苳的身后,仿佛身体已经不属于自己了。
    齐苳脸上的悲切,她陈述自己父母离异时的伤感,自己语气戏谑时表现出的愤怒。
    一切的一切,竟然都只是手段,是她达成目标的手段。
    没有愤怒,只是有些不开心。
    心中有刺要趁早拔出来,否则会化脓感染,最后剜肉。
    聂源在帮齐苳将她挑出来的东西装箱,忽然说:“你若是真的这么想要住进来的话,其实可以跟我直说,不需要编出这么大的排场。”
    齐苳的脸上是灿烂宛若朝阳的笑容,回答:“直接跟你说你是不会同意的,你自己也清楚这一点,而且我跟你说的那些并不是编排,我只是将最初听见这个消息时的情感重新迸发出来,简单回忆了一遍。”
    “回忆?”聂源问出这个词就立刻后悔起来。
    齐苳反而是从容解释道:“我爸妈的事情都是真的,我没骗你,只不过这一切都发生在我毕业那年。”
    不出所料,但是……毕业?
    齐苳毕业之后不就遇到自己了吗,当时的她可一点征兆都没有。
    聂源问:“你似乎从来都……”
    齐苳接道:“都没有表现出伤心难过吗?”
    聂源点头。
    齐苳脸上的笑容稍稍平复,但是依旧灿烂,说:“哈哈,你不是说过,心里其实早已翻江倒海,但表面上只是稍显沉默。”
    没等聂源说话,齐苳便自言自语起来:“我的父母在我上大学时就开始分居,对别人来说这可能就只是个有趣的八卦故事,但对我而言,这些都是切实的经历。”
    齐苳将几件夏衣递给聂源,说:“那是一种绵长但是却并不剧烈的痛苦,远远不至于到达伤心的地步,一切的一切都是依次出现的,没有突发情况,但是坚定不移,无可转圜。”
    齐苳深吸了一口气,平复那逐渐汹涌的情绪,说:“今天你发现他们两个突然莫名地相敬如宾,明天你发现表面的亲昵之下是非常克制的疏远,后天则是几乎不会同时说话或者相互附和,一个接一个的细节会帮助你迅速勾勒出事情的轮廓,但是你自己却不愿因通过想象力去将之补全。”
    聂源不知道应该如何表达自己的感情,只能说:“抱歉。”
    齐苳却摆了摆手,笑着说:“不,谢谢你。”
    聂源心有所感,不由得再次瞪大眼睛看向齐苳。
    齐苳给出了肯定的眼神,笑着解释道:“你不会觉得我奶奶拉着我的手,把我拽到你家里,以从今往后给你减免房租水电为代价,就是为了让你帮我熟悉一下职场规则吧?”
    聂源整个人都懵掉了,他的确是这么想的,甚至在此之前他一直都是这么想的。
    齐苳哈哈大笑起来,边笑边说:“那是看你小伙要人有人,要个有个,房子打扫得干净,谈吐也不错,偏偏也是个死宅,准备给我招个女婿的,能上门更好,不能也无所谓。”
    崔女士从小便教育聂源一句话,叫做:从南京到BJ,买的没有卖的精。
    从前聂源只觉得这是一句正确的话,而此时此刻才体会到这句话里那熠熠生辉的智慧光芒。
    还以为自己捡了什么大便宜,结果被算计得明明白白。
    齐苳在挑拣鞋子,看见聂源的表情,说:“行了,你又没吃亏。”
    吃亏倒是的确没吃亏,但是这种事情总归是让人不舒服。
    算了,事已至此,多说何益。
    “别生气,我穿丝袜给你看?”
    “打住,收拾好了吗?”
    “你还挺着急的。”
    “……”
    收拾起来的都是些常用的,不常用的上下楼取也很方便。
    但是女孩子就是女孩子,即便是齐苳这样大大咧咧的女孩子,也带着聂源来来回回五趟,而且次次都是“满载而归”。
    上楼之后齐苳就不允许聂源插手了,开始将她的东西铺满聂源这间小房子。
    聂源抱着聂小缘坐在沙发上看着齐苳小旋风一样地来回穿梭,莫名地有一种不真实感。
    到底还是这样了……
    果然,大小姐想要的东西就没有拿不到的。
    算准了聂源就吃这套,哪也跑不了。
    忽然齐苳拎着一个黑漆面的盒子走了出来,问:“这个是什么?”
    齐苳手里的盒子可有年头了,那金属搭扣上都有点点锈渍。
    聂源惊讶地问:“好家伙的,你从哪把它翻出来了?”
    齐苳把那盒子放到桌子上,伸手打开上面的搭扣,看见里面的东西,问:“小号?”
    小号的铜管还是锃亮的,并不像箱子外面的搭扣一样锈迹斑斑。
    齐苳伸手将小号拿了起来,问:“你还会吹小号?”
    小号的形状就是那样的,不像笛子这种直溜的乐器,不存在拿错的可能。
    齐苳按动三个键将小号递到嘴边,然后问:“唉?这个不对吧?这怎么就一根管子啊?”
    聂源伸手指了指放在饭桌上的盒子,说:“嘴儿在盒里。”
    齐苳伸手从盒子里拔出一只银色的号嘴,将之插在手里的小号上,伸嘴就去吹。
    聂源饶有兴致地看着齐苳吹出了一阵好似放屁般的难听声音,伸手堵住耳朵,指导道:“别用嘴使劲,用肚子使劲,丹田气。”
    小号这种乐器有些类似唢呐,需要演奏者有充沛的底气才吹得响。
    齐苳又吹出了几个依旧难听的音符,虽然已经不像放屁了,但还是听得聂源太阳穴一阵跳疼。
    大小姐也知道自己吹得难听,拎着小号走过来,问:“你会?”
    “会,一点点。”
    “我看那盒子上都落灰了。”
    “嗯,有日子没碰过了,上次吹还是刚上大学那会儿。”
    “迎新晚会?”
    “嗯。”
    “迎新晚会上吹小号的大高个,大学四年都没混上个女朋友?”
    “……”
    聂源怒气冲冲地从齐苳的手里抢过小号,转头就要将之放回盒子里。
    齐苳连忙赔笑拦住聂源,说:“别别别,我不就那么一说吗?你给我吹个曲儿听听。”
    聂源握着小号,知道这也算是个显摆的机会,就问:“想听什么?”
    “我不知道小号都有什么曲子,土鳖,没有音乐素养。”
    “你小时候,你爸妈就没让你学个钢琴、大小提琴什么的?”
    “我最擅长的乐器就是退堂鼓。”
    聂源笑了笑,吹起一首自己熟悉的曲子。
    小号不像吉他,没有5343,6343这种常用曲调,所以聂源吹的是太阳照常升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