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缘起

    那是许多场大雪后难得的一次天晴,陆书沄用手撑着下巴看着窗外积了雪的树干,阳光轻轻地洒在她的脸颊上,她坐在窗前,恬静安宁。阳光照在她白色的绒锦披肩上,显出了一层层光晕,仿佛白云一般,温暖和煦。

    “小姐,大夫人说要你准备一下,待会儿就出发了。”

    说话的是陆书沄的贴身丫环阿慧,她恭恭敬敬的站在门口,眼角含笑。

    陆书沄回过头来,想着今日遍地暖阳,能有机会出门也是极好的。于是对阿慧说道:“好,你去告诉母亲,等我十分钟就好。”

    阿慧点了点头,笑着回她:“是。”便离开了。

    随后,陆书沄关上了房门,打开了衣柜,看着琳琅满目的衣裳出了神。雀跃的心情和小时候一样,对外面的世界充满了好奇和羡慕。不知是天气的缘故,还是因为被闷在这宅子里太久的缘故,她竟在挑衣裳时不经意哼起了曲子。

    她挑了件浅蓝色的长身旗袍,外搭杏色短袄,领口的绒毛舒适温暖,她十分喜欢。

    片刻后,她走出了房间,看见母亲刚好过来。

    柳珍穿着藏青色的长身旗袍,外面穿着黑色绒锦大衣。她看着陆书沄说道:“好了,马车已经在外面了,走吧。”

    陆书沄点了点头,跟着母亲走了出去。一出陆家的大门,陆书沄的心里就感觉到一阵轻松。她和母亲坐在马车里,揭开了帘子看着沿路的景色,眼中止不住的流露出欣喜。

    片刻后,马车行到了人潮汹涌的街道上。柳珍立刻关上了帘子,说道:“街上人多,你一个未出阁的姑娘,还是少露面的好。”

    陆书沄听罢,轻“哦”了一声,将目光落回了自己的手上。这时柳珍对她说道:“今天白家的少爷也会来,你父亲的意思,是让你们先见个面。正好也合你意不是吗?”

    “嗯。”陆书沄微微抬头,淡道:“我知道。”

    一个小时后,马车停在了佛寺的门口。陆书沄和柳珍在丫环的搀扶下下了马车,柳珍看了眼正在扫雪的僧人和前来上香的香客们,就有两个小僧走了过来,其中一个对柳珍说道:“陆夫人,我家师父已在佛堂,您随我进去就好。”

    柳珍点了点头,对陆书沄道:“你先去寺里的厢房等着,白家少爷应该一会就到了。”说着,就吩咐阿慧道:“你跟着小姐随这小僧进去,我先去和住持打声招呼。”末了,又嘱咐道:“照顾好小姐。别乱走。”

    “是。”阿慧恭敬应声。

    陆书沄也点了点头,而后跟另外一个小僧进去了寺庙里面。

    进到厢房后,小僧送来了斋食,对陆书沄道:“陆小姐,你先等着。今日来求签的香客们很多,一时半会还排不到你。你可以先用点斋食,休息一下。”

    陆书沄看着那几碟斋菜,白菜豆腐、萝卜木耳,虽然简单,但却让人十分舒心。她微笑着,对小僧说道:“我不着急。多谢小师父了。”

    小僧离开后,陆书沄便吃了几口斋菜。清淡的食物能让人放松心情,陆书沄一直这样认为。放下了筷子后,陆书沄用手帕擦了擦嘴巴,走去了长廊外坐下,看着被白雪覆盖的院子静静地发呆。阿慧见陆书沄心不在焉的,笑问道:“小姐是在想白少爷是个什么样的人吗?”

    听到这话,陆书沄的心忽然紧了一下。她的双眼轻沉,什么样的人么…她真没想过,也从没期待过。毕竟,这不是她心中所求的姻缘。

    阿慧看陆书沄忽然黯淡的双眼,小心翼翼道:“小姐…是阿慧多嘴了。”

    陆书沄转眸,见阿慧紧张的神情,扬起了笑容轻声说道:“没事,我只是在想这雪什么时候才能融化。”

    阿慧听了,松了一口气,笑着说:“南寻的冬天是最长的,这雪肯定会积很久,小姐可有的盼啦!”

    “呵…”陆书沄淡笑了笑,又将目光投向了院子里。可是这一次,她的视线被一只突然窜出来的灰兔子给吸引了。

    她眸光一惊,指着石头后面的灰色兔子说道:“阿慧你看,那是不是只兔子?”

    阿慧寻着她的手指看了过去,定睛后惊讶道:“哎!还真是呢!”

    陆书沄忙对她道:“你去将桌上的那盘萝卜拿过来。”

    “好!”阿慧边应声边进了房间,出来时便看见陆书沄已朝院子里走了去。她连忙跟了去,在后面叫道:“小姐你慢点!路滑!”

    陆书沄没有回应阿慧,而是小心翼翼的靠近了那只灰兔子。正当她蹲下身来准备去抱它的时候,忽然有一双手伸到了她的面前,抢先一步抱起了那只兔子。

    陆书沄微愣,顺着那双手看清了那人的样貌。是个男人,他身穿灰色长绵衫,脖子上围着米色的围巾,他就用围巾裹着那只兔子,温柔的抚摸着它,轻声说道:“你可真会跑啊。”

    他的声音很美,悦耳动听,让陆书沄一时间入了迷。

    等陆书沄回过神来时,他已经将目光投在她身上许久了。陆书沄被他看得不自在了,于是问道:“请问…这是你养的兔子吗?”

    那男人轻笑了笑,回道:“是。它叫阿莫。”

    这时阿慧端着一盘萝卜到了陆书沄的身边,气喘吁吁道:“小姐!你…你要的萝卜!”

    陆书沄感到一丝窘迫,忙对她说道:“不…不用了,这只兔子是有主人的。”说罢,她便对那个男人致歉道:“不好意思,我们以为是只野兔才会想喂它的。”

    那男人看着她微红的耳根,笑道:“它不能吃水分很多的东西,只能吃干草和菜叶。你若想喂它,就随我来吧,厨房里备了很多干草。”

    “不…不用了…”陆书沄看着他明朗的双眸,竟感到了一丝紧张。他的声音犹如暖风,仿佛能治愈一切阴寒。但正是这样的温暖,让她心神慌乱了。

    “那…”还未等他说完,陆书沄便拉着阿慧离开了。

    那男人站在原地,看着慌忙离去的女子,满脸疑惑。这时有小僧走了过来,递了封信给他,说道:“江公子,这是从江宛寄来的信。”

    江悦辰接过了信,致谢道:“多谢了。”说着,便看向前方远去的那两个女子,问小僧道:“对了,你可知她们二位是谁?”

    那小僧看了一眼她们的已经逐渐模糊的背影,回他道:“应该是陆家的大小姐陆书沄和她的丫环。”

    “奥。”江悦辰轻点了点头,随后便抱着兔子回了房间。他轻轻地抚摸着兔子,在脑海中闪现了她方才低着头红了耳根的模样,不禁弯了弯唇角。

    陆书沄刚回了房间坐下,就听见阿慧说:“小姐,你的脸好红,不会受寒了吧!”

    陆书沄听了,忙摸了摸自己发烫的脸颊,淡笑道:“没事,可能是刚刚吹了冷风,冻红了。”

    阿慧有些担忧,于是忙从袋子里拿出了手炉递给了陆书沄。陆书沄接过来了,看着阿慧笑道:“阿慧,你今年就满二十了吧。”

    阿慧弯眉笑着,点头说道:“是的,小姐。”

    “仔细算算,你都来陆家十年了。”陆书沄目光柔和,轻声感慨道:“时间过得真快啊。”

    阿慧满眼笑意,看着她说:“是啊,转眼间小姐就要嫁人了。阿慧真的很开心,以后还可以照顾小姐!”想到这里,阿慧便心中喜悦。多亏了大夫人,她才有机会做陆书沄的陪嫁丫环,还能继续陪着她。毕竟像这样的大户人家,能遇到陆书沄这样温和的主子是很难得的。

    陆书沄淡笑了笑,这些年幸好有阿慧陪在身边,她才不至于丧失了笑容。阿慧的身世不好,是被她的赌鬼父亲卖给陆家的。因为柳珍看她乖巧机灵,便将她安排到了陆书沄的身边。

    但即使有着凄惨的遭遇,阿慧依然很爱笑。她待人真诚,十分和善。做事也勤快,深得陆家人的喜爱。阿慧的笑容是很有感染力的。她笑起来的时候,眉眼弯弯,像明月一样,美丽温柔,不会让人感到丝毫的虚假。

    “书沄!”

    陆书沄刚准备说话,就听见了母亲的声音。

    柳珍走进了房,对陆书沄道:“今日白家少爷有事来不了了。等你求完签之后我们就回去。”

    陆书沄起身应道:“好。”而后便和柳珍一起去了佛堂,求签去了。

    虽说白颂玉没有来,但白家的大夫人还是来了。毕竟陆家是名门望族,又和白家早有婚约。若是白家没个人过来,怕会让陆家心生芥蒂。

    白家的大夫人叫宋荷,出生贵族。她举止优雅,气质不凡。看到陆书沄时弯了弯眼睛,笑道:“你就是书沄吧?果真是个秀美端庄的美人。”

    陆书沄微微施礼,淡笑道:“书沄见过白夫人。”

    宋荷上下多看了她几眼,笑意更深了,看着柳珍说道:“能娶到书沄这样知书达理的妻子,可真是我们颂玉的福气!”说着,她便取下了手上的玉镯子,拉起了陆书沄的手,“来,戴上试试。这是白家代代相传的玉镯,交给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