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五章

    林清婉住到王府后的一番热闹自是不必提。林溪月在护国寺里住了近半月有余。期间也见过了护国寺的主持,也抽过了签子,签子出来自然都是些否极泰来之类的话,她也顺利的要到了由净梵大师祷告过的平安符。

    说来,那一日林清婉有心想要抱着叶凌玥去也为他求一道平安符,顺便看看命格的。只是说来也巧,偏赶上那一日净梵大师出了关,有幸被他遇见。净梵大师知她为何而来,只是将平安符教给了她,待她问及有关叶凌玥的命格之时,净梵大师只是看了那孩子一眼,

    念了一声佛,也没评判些什么便转身走了。

    她原以为大师是有什么急事,第二日再去问时,方知大师又闭关了。

    这一日,兰瑟已经收拾好了行李,准备跟着林溪月打道回府了。她站在林溪月身前,笑着道:“这一趟走下来,侧妃您也算是获益不浅呢。只是整日在佛前念经祈祷,又日日茹素,到底是有些辛苦,总觉得这半月下来,你已经消瘦了不少了。”

    林溪月也不看她,只是喝了一口茶后淡淡地斥道:“佛前不可妄语。”顿了顿,她又道:“心中有所求,必得心诚才是。”

    兰瑟心中不以为意,若是真的想要求得什么,必得靠自己的手段去争,若只是日日在佛前祈祷,众生芸芸,佛祖又怎么能顾及到每一个人。虽然心下这样想着,但她到底没有显露出来,面上依旧带着笑,应承着林溪月。

    林溪月也不管她心中想些什么,左右是个背主的人,只要用得妥当,一切都无妨。

    兰瑟想起林溪月此行的目的,她又轻叹了一口气,道:“侧妃此行原为两桩事宜,如今侧妃已为自己求得了平安符,只是,小公子的命格却未曾得净梵大师的指点,到底还是有些可惜。”

    林溪月听了她的话,微不可见地笑了笑,声音却有些担忧地道:“净梵大师乃得道之人。既然连他也不肯说出小公子的命格,想来必是难以开口言明,容易给小公子带来灾祸的命格了。既是如此,我们自当遵循大师的意愿,也免得为小公子遭祸。”

    兰瑟看似不在意地听着,实则林溪月说出的话字字都在心底过了一遍。

    一个连护国寺修为最为高深的大师都不能说的命格?遭祸?想来,要么是极凶要么是极贵了。若是极凶的命格,大师其实断可不必如此遮掩,出家人慈悲为怀,想来他应该会留下这孩子才对,岂会容小公子回去克死更多人?若是极贵的话,又如何不能说?莫非,这命格已经贵到甚至连皇上都比不上了吗想到此处,她心下一凛,无论是贵是凶,这孩子都是个祸害,绝不能留。即便他真的命格高贵,但是在皇室里,他也只能命格“极凶”了。

    更是坚定了心中的想法,她决定等到回京便把小公子的命格一事传给林家,后面的事,林家自然会做。

    “说来,前几日听闻瑾王也来了护国寺,只可惜我日日在佛前祈祷,倒是无缘面见皇叔。”林溪月轻声叹道。

    兰瑟回过神来,应道:“听闻瑾王与净梵大师乃是至交好友,想来瑾王此行是专程来找净梵大师的也说不定,侧妃见不到瑾王也不足为奇。”

    “可是,净梵大师不是闭关了吗?”林溪月问道。

    “这……”兰瑟为难地摇了摇头,“奴婢也不知了。”

    林溪月只叹了口气,并未有责怪她的意思,她站起了身道:“无妨,左右就是个无缘罢了。既已收拾妥当,咱们便早些回去吧。”

    兰瑟应了声是,便下去着人准备带好行李,打道回府了。

    一处禅房内,叶君书正坐在茶几旁,他的对面坐着以为看起来有些许年迈的高僧,那僧人面色和蔼,面带笑意,随意地下了一步棋。

    叶君书看着棋局,仔细思考片刻,才下了一步棋。

    高僧看了眼棋局,笑道:“王爷,你已输了。”说着,便又下了一子,直接终止了这一场博弈。他笑道:“王爷的棋技的确进步了不少,只是却好像急切了许多。”

    叶君书怔了一下,随后扶额笑道:“是我输了,还是大师技高一筹啊。”

    净梵但笑不语。

    恰在此时,有人敲了两下门,叶君书看着棋局,头也不抬地道:“进来吧。”

    南辰快步走进了房内,关好了门。

    南辰凑近叶君书地耳边,低声说了些什么。

    叶君书点了点头,道:“知道了,既然如此,我们再在此住三日,然后便同四殿下一起回京吧。”

    南辰道了声“是。”便转身退下了。

    净梵大师见此,也只是叹了口气,轻声道:“阿弥陀佛。”

    叶君书抬起头来,看着净梵,问道:“大师不拦我吗?自此后,这京中便又是一番腥风血雨,不知道又要多少无辜性命会丧生于此了。”

    净梵看着他,目光澄澈地道:“王爷并不是心狠之人,既然已说是无辜,却还是要搅弄风云,那便是有意为之了。贫僧劝与不劝并不是关键,关键在于王爷愿不愿意放下。”

    叶君书看着净梵笑道:“大师既然知晓,那便知我放不下。”

    净梵抚了抚自己的胡须道:“是以贫僧也不会去劝了。”

    叶君书定定地看着他,半晌才笑道:“大师果然通透。”

    净梵叹道:“你所为皆为故人,可你可曾想过,故人是否愿意如此呢?”

    叶君书心下怅惘,开口道:“我知她不会愿如此,只是我眼睁睁地看着她在我面前陨落,我若不知一切便也罢了,既已知晓,我又如何能放得下?”

    他直直地看着净梵,道:“大师,死去的人或许已然放下,无爱无恨,可是活着的人却执念难消,这执念,若不能实现,便只能已死偿还了。”

    净梵其实心中早已知道他的答案,只是难免还是感到惋惜,他站起身道:“王爷所做一切贫僧都不会阻拦。只是还是要劝一句,请你心存善念,莫要造下太多业果。”

    叶君书并不做应答,净梵也只是叹了口气,转身离开了。

    心存善念,莫要造下太多业果吗?

    他早已无颜面见她,便是业果累累,尝遍地狱刑罚又如何。他早已不奢望她能宽恕,只是拼尽此生,也要为她求一个公平罢了,哪怕这条路上,沾满了别人的血,他也无怨无悔。

    窗外传来淅淅沥沥的声音,原是雨落在了树叶上,叶君书抬起了头,看着阴云遍布的天空。

    他在这一方境地有哀有恨有怨,能解这心结的人却已经死了。佛度众生,却如何度得了他这滔天罪业。

    是以他不在乎,绝不在乎。

    京城里,荣梓颜坐在窗前,看着雨水自檐上滴落。

    她只是定定地看着,想起在南国时,也是有过这样的天色,这样的雨的。只是那样的天气里,总是会失了不知道多少的人命。

    那些人命里,有她做的,也有别人做的。

    都是为了活着,或更好的活着罢了。

    正在愣神时,紫燕带着如影走了上来,轻声唤道:“王妃,如影已经习得一应礼仪,可以在身前伺候了。”

    荣梓颜回过神来,她转过身来看着如影,如影盈盈一拜,行了一个标准的婢女礼仪道:“奴婢见过王妃。”

    荣梓颜点了点头,道:“你学习的很快,也很好,此后你便在本王妃跟前伺候吧。”她端详着眼前的人,思虑片刻,道:“你这名字本王妃便不改了,依旧唤作如影吧。”

    如影又拜了一拜,道:“多谢王妃。”

    荣梓颜点了点头,道:“你同紫燕一样,在门外候着吧。”

    如影应了一声,同紫燕一道退出了门外。

    荣梓颜又望着窗外的雨出了会神。

    叶睿泽进门时,便看到她望着窗外雨出神的样子。美人静谧坐于窗前,窗外又有雨淅沥作响,倒是别有一番风味。只是看久了,到底是有些落寞了。

    他挥了挥手,跟着他的曲旭和候在两旁的青梧红玉便行了一礼,轻声退下了。

    叶睿泽放慢了脚步,走到了荣梓颜的身后,无声地环住了她,将她揽进了怀里。

    荣梓颜愣了一下,随后笑了开来,轻声道:“王爷来啦。”

    叶睿泽应了一声,身前的人便又静了下来,他不由得好奇道:“你今日怎么这样安静?”反而不像他认识的那个荣梓颜了。

    荣梓颜笑了笑,轻声开口道:“妾听闻雨能辟邪消灾,因此妾怕惊扰了这降雨的神,和雨中的亡魂。”

    叶睿泽不由笑道:“你也信这些吗?”

    荣梓颜笑着回道:“不信是一回事,有无诚心又是另一回事了。”

    叶睿泽圈紧了她,凑在她耳边问道:“那你可是害怕吗?”

    荣梓颜自他怀中回过身来,面对着他笑道:“妾并不怕这些。一年里不知要下多少场雨,若妾真的怕这些,那便也不必活在这世上了,还不如一死了之,也省得整日提心吊胆。”

    叶睿泽笑了笑,这话倒是符合她的经历与性格。若她真的害怕这些,他也见不到如今的她了。

    叶睿泽抱着她道:“雨渐大了,左右今日也无事,我陪你睡一会吧。”

    荣梓颜有些好奇地问道:“王爷今日这么早便已处理完了事务吗?”

    叶睿泽笑道:“左右我一直都是为父皇分忧,父皇也担心我太过劳累,所以特放了我一天假。”

    荣梓颜笑着道:“陛下与王爷父子情深,真是难得。”随后她便拉住了叶睿泽的衣袖道,“那今日便烦王爷多陪陪妾吧。”

    叶睿泽笑着抱起了她,道:“如卿所愿。”说着便大步带着她向床帐走去。

    屋外雨淅淅沥沥,整个京城都笼罩在这一片宁静之下,丝毫不知即将到来的风云变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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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昨天没有时间更文实在万分抱歉,下周一也停更,万分抱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