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顾长洢的房门紧闭着,门外一个六七岁的小女孩倚着墙蹲在地上小憩,姑姑走过去踢了她一脚:“又在偷懒,快去叫你顾姐姐!”

    女孩连滚带爬地跑去敲门:“顾姐姐,姑…姑姑来了。”她结结巴巴地说。

    门被推开的一瞬间,姑姑分明瞥见顾长洢匆忙将什么东西压在枕下,随后又是一副神态自若的样子。

    也是懒得跟她计较,她一把将顾长洢拉起来:“快换身衣服,张员外要见你。”

    她显然还没反应过来,就被姑姑拉着来回折腾。

    “苏悯瑶,愣着做什么?还不快过来帮忙!”她瞪了一眼呆站着的女孩。

    顾长洢被按在铜镜前任由姑姑麻利的给自己梳头发,一下下拽地她生疼。

    悯瑶给姑姑递去簪子,小手一个劲地抖,没等她接好就提前松了手。

    “笨手笨脚的东西!”姑姑扬起手。

    女孩哇的一声哭了出来,被顾长洢搂进怀里:“姑姑要是打她,长洢就不下楼了。”

    这丫头自然是因为知道自己不会跟到手的生意过不去,才敢如此讲话,姑姑心里这么想,也只好作罢,吩咐苏悯瑶去取琴来,带着顾长洢下楼了。

    厅内宾客摩肩擦踵,耳边充斥着姑娘们的献媚声和男人喝多后的夸夸其谈。

    张员外就在列,远远看见等的人来了便眼前一亮。

    “醉春阁头牌果然气质非凡名不虚传啊!只是…姑娘你,能把面具给卸了吗?”

    那花魁女子就近在咫尺,众人期待了半天,却见她戴着个纯白的面具覆住整张脸。

    众人愕然,明明没看到脸,还得一个个哂笑着缓解尴尬的局面。

    “既然是听曲,看不看得到脸又有什么关系呢?”

    顾长洢就同平日里待客一样,问过好后就径自弹奏。仿佛周遭的纷乱都与她无干。女子手如柔荑,带着股清冷的气质。她习惯这些男人,即便没见过她的相貌也会对她夸赞不绝。如此嘈杂的环境里,根本听不见曲调,他们依然拍手叫好,像是光从她的怡然中就能预见高山流水。着实可笑。

    谁知一曲终了,顾长洢拍拍袖子,就起身欲走。其中那公子哥用扇子遮住脸问同伴:“这…这就完了?”

    “且慢!”张员外拦住她“你这要是走了,爷钱不是白花了?”

    顾长洢回头看了他一眼,不卑不亢地再次坐下。她确实是没走了,就直直的坐着,一言不发。

    一桌子的客人瞬间就冷了场,他们面面相觑,再次哈哈大笑。

    “顾姑娘果然是有个性啊。”

    笑得没力气以后又异常安静起来。张员外终于坐不住了:“当了个花魁,还傲气的不得了啊。”

    立刻有人劝起来:“顾姑娘定时腼腆害羞,怎么会是傲气呢。”

    纯白的面具没有任何波澜,正如面具后她的脸一样,早已习惯了这场景的顾长洢异常平静,她心里根本就没有任何情绪,仅是透过面具的眼看那些宾客自导自演。

    “也罢,醉春阁规矩我懂,爷不逼你做别的,你把面具卸了给大伙瞧瞧就成。”张员外以为自己已经给她台阶下了,于是满席宾客屏气凝神,准备一睹芳容。

    那女子偏偏就是不顺台阶下来,无动于衷。

    所有目光的注视下,张员外脸涨得通红,他本就心里有气才来醉春阁放松,竟又被一个窑子当中戏弄。

    一块闪闪发光的金子拍在她面前:“爷了解你们这些窑子,不就是想要钱吗?给爷卸了!”

    “嫌少是吧?爷有的是钱。”又一块。

    穿过面具深邃的窟窿,分明有她眼里讽刺的痕迹。

    “我呸!你以为自己值多少?”气急败坏的张员外翻不出多余的元宝,于是摇摇晃晃的向同伴伸出手。

    可怜那男子半天没明白他的意思,张员外一巴掌拍在他脑袋上:“钱啊!”

    他急忙掏出一把碎银子给他。

    那一大把碎银子被狠狠摔在了顾长洢脸上。

    场面躁动起来。

    “这…这是怎么了?”姑姑闻声赶来。

    本就喝高的张员外指着顾长洢的鼻子大声嚷嚷道:“你带来个什么姑娘,不是个哑巴,就是块木头!”

    “爷何至于动怒于此,我们长洢就这个性子,要不,您再换个姑娘伺候?”姑姑一遍赔笑,一边把顾长洢挡在身后。

    “可去你的吧!我要告诉所有人,你们醉春阁的姑娘是什么样,浪费老子的钱!”

    “好好好,那您慢走。”姑姑一只手在背后招呼一下,大茶壶就上来准备捡地上的碎银子。

    这张员外倒是机灵得很,和同伴伏在地上迅速拾干净了所有。姑姑拦也拦不住。这下她就来气了:“真是小气!有本事就出去说去吧,还能绝了我醉春阁的生意不成?”

    她对着张员外的背影大骂,眼看着到手的钱就这样没了着实不甘心。早就猜到顾长洢会捅娄子,想想就气,于是回头狠狠瞪了她一眼:“你也给我等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