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情兮何起

    慕凌天看我愣在原地没动,笑道:“你不饿吗?”

    正值晌午肚子空空,恰好需要美食安慰,我连忙安分的走过去坐好。

    不一会,一碟又一碟菜摆上桌来,我闻着每芳香四溢的菜品,迫不及待的用筷子夹入碗里吃。舌尖品触到每一碟菜品的味道后,才恍然大悟,不愧是寻常人千金都难踏门槛的地方,做出来的所有菜品不仅色香味俱,还能爽口不腻。天香楼的菜品与之相比,反倒黯然失色了。

    大快朵颐之后,慕凌天又命人准备了一壶花茶,午后热气蒸腾,我嗅着清香扑鼻的茶水,不自觉的打起盹来。强撑了一会儿,还是没能忍住酒足饭饱的困意,在玉仙阁迷迷糊糊地睡着了。

    正梦意阑珊的我一阵晃动唤醒,费力的睁开还未睡醒的双眼,发现自己靠在慕凌天的肩膀上,同他一起坐在不知去向何处的马车里。

    慕凌天低头看着我道:“醒了?”

    我点头坐正,将马车的窗子打开,微凉的清风涌入马车内,替我赶走刚睡醒的燥热。

    我看着马车窗外的田园景色,询问正在赶车的卫鞅:“我们这是要去哪里?”

    卫鞅和慕凌天同时开口:“游玩”“避暑”。

    马车自我醒后又走了很长时间才停下,当我兴致勃勃下了马车,抬头一看才知道自己又被将军和卫鞅给诓了。

    说是避暑,结果将我带到了营地。

    说是游玩,结果让我在营地骑马。

    其实,我骑着马遥望旷阔无边的草地也不错,但慕凌天非要让卫鞅拿着马鞭追赶我的马,嘴上说是想帮我克服对马的恐惧,实际上就是故意欺负我。无论如何,好在效果显著,我骑了半个时辰的马,总算是强制将上次骑马留下的阴影消灭掉。

    卫鞅将军马送回营地后,又被慕凌天叫走做事,只留我一个人在营地不远处的草地上漫步。

    黄昏时分,厚厚的云雾盘踞在天上,日头不知不觉间从头顶走到了前面,丹绛色的光芒透过云雾的缝隙照亮整片天空。

    不知何时,慕凌天也悄然站在我的身旁,静静地注视着我。无论我对他笑,还是同他说话,他都一如既往的注视着我。过了半响,我觉得脸上发烫便自个儿转过头不去看他,头虽然转过去,眼睛却还在用余光瞄着他。

    慕凌天望着远处的天空,问道:“红鸢,你喜欢西蜀吗?”

    我毫不犹豫地回道:“当然了。”

    西蜀国有慕府,而慕府有慕凌天,所以我当然喜欢西蜀。

    慕凌天转过头看我:“那你想永远留在西蜀吗?”

    我站的累了便席地而坐,用两个手肘支撑在草地上,昂起头闭上眼睛,感受微风轻拂草地时卷起的香气,然后睁开眼笑道:“那要看永远有多远了。”

    慕凌天站在我身旁,注视我的墨色眼眸中隐约闪烁着光芒。

    他笑道:“只要你愿意,哪怕是生生世世。”

    我以为我听错了,不可置信的看着他。

    慕凌天弯下腰坐在我身边,伸出手抚着我的面庞,认真的注视着我道:“红鸢,你可愿生生世世陪着我?”

    我以为我在做梦,一个很美很美的梦,所以瞪着眼睛不敢说话,我担心自己一开口梦就醒了。可我又忍不住抱有一丝幻想,万一是真的呢?我多么希望这一切都是真的啊!

    犹豫再三后我下定决心,将慕凌天放在我脸颊上的手拿到嘴边,狠狠的咬了一口。

    慕凌天眉间紧蹙,用力地抽回手道:“你就算是不肯也不至于咬我吧。”

    我心头猛地一跳,这不是梦!原来这真的不是梦!等等…他不会因为我咬了他就反悔吧。

    我心中紧张又害怕,连忙大声吆喝道:“谁说我不肯!”

    慕凌天愣了一会儿,猛地将我揽入怀中。

    很快天便黑了,慕凌天躺在草地上看星星,我虽然眼神不好什么也看不到,但依旧枕着他的胳膊陪他看星星。

    我盯着天看了许久,看到眼睛都酸了,眼前还黑漆漆一片,我又把眼睛在闭上,好奇地问他:“将军,你见我的时候我才十岁,你是怎么认定受伤的我,就是当年的那个小姑娘呢?”

    慕凌天轻声说道:“只要你将一个人装进心里,那么无论时隔多少年,你都能一眼认出她。”

    这些话我听的心花怒放,却又觉得不大好意思,止不住脸上的笑意,只好用手捂住脸。

    夜越深了些,我连回营地的路也看不见,摸着黑走了几步险些摔倒,慕凌天干脆将我背起,就这样一路背回了营地帐内。卫鞅正巧来营帐,看见慕凌天背着我,恐是以为我受伤了,慌张的走到我们面前,问道:“将军出什么事了?

    我笑道:”别紧张,我不过是眼睛不好看不见路,将军这才将我背了回来。“

    卫鞅问道:”眼睛怎么会不好?“顿了一刻,他复又看向慕凌天:”难道是…“

    ”我还有些军务要同卫鞅处理,你好好歇着吧。“慕凌天打断了卫鞅的话,站起身看了卫鞅一眼:”我们走吧。“卫鞅低头:”是将军。“然后两人一前一后走出了营帐。

    卫鞅出营帐前又回头看了我一眼,行揖礼道:”请姑娘好生休息。“

    不知是不是因为营地的床榻与慕府不同,我这一夜睡得不太安稳。虽然比起在慕府的时候我算起了个大早,但收拾妥当,出了营帐才发现将士们已经操练了一个时辰,四处张望了一会也没看到慕凌天的踪影。

    我拉住从营帐前走过的一个将士,问道:”你们将军呢?“

    将士道:”将军同卫将正在议事。“

    我想去找慕凌天又怕耽误他做事,只好一个人闲闲散散的在营地走动。走到一处有人守着的营帐前,在里面听到了熟悉的”呼呼“声,我眼前一亮,对呀!小白不是在营地住着吗,我可以同它一起玩啊。我兴奋不已的想要进去,却被营帐门口的两个将士拦在营帐外

    左面的高个子将士大声问我:”干什么?“

    我解释道:”在里面的是小白吧,我们认识两个是朋友,我要进去找它玩。“

    右面矮一点的将士回道:”将军有令,任何人未经允许不得擅自进入营帐。“

    我有耐心的继续解释:”我真的跟小白认识。“

    左面的高个子加重了语气道:”将军有令,任何人未经允许不得擅自进入营帐。“

    我撅起嘴不悦的转身:”不让进就不让进。“走了两步后,微微一笑,迅速回身向营帐内跑去。两个将士眼疾手快将我拦住。

    这次这两个人木着一张脸,同时重复道:”将军有令,任何人未经允许不得擅自进入营帐。“

    我不想为难他们,又想起慕小白睡不好是要发脾气的,回忆起上次它生气的样子,我只好摇了摇头就此作罢。

    在营地生活真的很无趣,好在有一片碧蓝色的天空,和一望无际宽阔的草地可以任我欣赏。站在草地上,我不由得想起昨晚的事情,尽管已经过了一个晚上,但慕凌天的那些话还是让我情不自禁的红起了脸。

    女子的情意总是来得十分的奇怪,有时候你不知道自己从何时起爱慕一个人,也不知道自己是为何会爱慕这个人,你只知道,这个人不在自己身边时会想他在哪里,在做些什么。在自己身边时,又会猜他心里在想什么。

    我不知道慕凌天是从何时住进我心里。也许,是因为他救过我的命。也许,是因为他在我失去记忆,无所依靠时将我留在慕府。也许,是我昏迷初醒时看到他的第一眼。也许,是我犯头痛病时他抱着我说的那一句”别怕,我在。“也许,只是因为他是慕凌天,我命中注定要爱慕的人。

    我在想如果我能恢复记忆,想起与慕凌天初相识的过往,也许我会有个答案。若能想起以往的记忆,那该多好啊!不知道,七年前的慕凌天是什么样子呢?不知道,我初见他时会不会也像现在这般红了脸?

    我坐在草地听到有脚步声走近,以为是慕凌天,便急着回头,”将“字还没喊出口,看到来的人是卫鞅又连忙改口:”卫鞅。“

    卫鞅显然了然于胸,拉着马走到我面前:”将军正在练兵。“

    我点头:”来吧。“准备起身上马。

    卫鞅疑惑的看着我:”来什么?“我看了马一眼:”你不是让我骑马吗?“看着卫鞅摇了摇头,我又问:”那你拉着马做什么。“卫鞅说:”这是我的马,我带它走走。“

    我笑了两声道:”我还以为你是来找我。“

    卫鞅道:”我是来找姑娘。“

    看着我满脸不解,卫鞅翻身上马,拉住缰绳道:”姑娘等我片刻。“然后腿轻拍马肚,从我身边策马奔腾而过。卫鞅今日身着墨色戎装,本就高大的身躯骑在马上越发明显,策马在草地上没了人影。不过如他所言,没多久他又策马而归。

    卫鞅翻身下马,从马上的布口袋里拿出一个陶埙,走到我身旁坐下。

    我盯着他问道:”卫鞅,你会吹陶埙吗?“

    卫鞅望着远处点了点头。

    我正觉无趣,连忙期待的看着他:”那你快吹奏给我听。“

    卫鞅侧过头看我,笑道:”姑娘想听什么?“

    我拉着卫鞅的胳膊催促道:”什么都好,你快吹给我听奏给我听。“

    卫鞅侧回过头,拿起陶埙望着天空吹奏起来。他吹奏的曲调悠扬婉约,没有西蜀寻常曲调中的浓烈高亢,反而让我觉得十分熟悉,虽不记得在哪里听过,却情不自禁的跟着吟唱起来:

    ”青兮蔓兮,柳风依依。情兮何起,云心悠悠。风兮云兮,微雨蒙蒙。情兮何愁,雾霭重重。雨兮雾兮,人影憧憧。情兮何故,醉梦萦萦…“

    一曲终了,心头不知为何,涌起一股淡淡的伤愁。卫鞅侧过头,神色诧异的看我:”姑娘记得这个?“

    我老实告诉他道:”只觉得熟悉,却又想不起哪里听过。“

    卫鞅看着我欲言又止:”姑娘…“

    我第一次看他小心翼翼的样子,笑道”怎么了?“

    卫鞅转过身子仰起头笑道:”姑娘,这样的日子真好。“

    不知道卫鞅是不是跟了慕凌天太久的缘故,说起话来的样子越来越像他,要么只说一半,要么复杂难懂。

    我也学卫鞅的样子仰头笑了几声:”是啊,这样的日子真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