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零五章年关事(二合一)

    日子一天天过。
    随着年节不期而至,渔阳的大街小巷充斥着喜气洋洋,热闹至极。
    大家好像心有默契的忘却了前些日子城里发生的乱事,也是因为‘年’对这个时代的各个阶层都是大事。
    一些繁华的街道上,买卖年货的人群拥挤不堪,因为十里八乡的包括蛮寨的一些部落人都跑到了渔阳城来采办物资。
    街头巷尾,货郎叫卖声,嬉笑怒骂声,孩童玩闹声,等等增添着节日到来的颜色。
    今天是腊月二十九,明天就是除夕。
    都说年关难过,其实难过的往往是这个时候到了一年的尾声,家里没钱了,断粮了,因而会格外的记忆犹新。
    对于渔阳大多数人来说,毕竟身处郡城,今年也无兵灾至于人祸影响到他们的也不多,老天爷也给面子。
    一年混到头多少还有些盈余,不多,肯定不能和那些权贵富人的锦衣玉食相比,但给婆娘孩子做几身新衣,买点糖果,置办些肉、面总还是足够。
    ……
    “他娘,快来给我搭把手。”
    穿着一身渔阳悬镜司捕快服饰的宁小七,手里拎着一堆东西,一看就是刚从商铺里买出来,包纸都没拆,站在敞开的一个小院子前,喊。
    院子里,一个妇人带两个七八岁的小不点。
    妇人约三十来岁,看起来是个勤俭持家的性子,此刻正拿着长杆子专心致志掸院角的尘。
    两个小不点,都是虎头虎脑,挂着长鼻涕在院子里打闹。
    妇人转头看着宁小七大包小包的东西,放下杆子,秋眉一竖,忍不住的小声责怪“要死了,你怎么又买这么多东西。”
    “呦,大秋他娘,你家小七买这么多东西还不好啊,你看我家那口子,说是在铺子做二掌柜,一年到头也没见几个钱进家,我要是你我都能开心死了。”却是旁边听见动静的邻居,站在门口调侃。
    心中的羡慕却是完全体现在酸溜溜眼神中了。
    只因为这不是头一回,年前这几天,宁小七似这般大包小包的拎东西回家发生好几次了。
    这也是宁家的妇人如此反应的原因,各家对各家的情况最清楚。
    宁小七虽说在悬镜司做事,披了身朝廷的皮,看起来威风,实际她很清楚,自家男人就是看门的,每天累死累活,上下受气,油水是少的很,顶多也就是跟在后面喝口剩汤。
    自家的家境,往年也就是比一般的人家好过一些。
    可今年的年关的前的一切她却完全有些看不懂了。
    旁边的对自己家一向看不上的小富户,主动登门跟着自家男人称兄道弟,附近走动的也多了起来。
    而宁小七就更别说了,一会儿拎回来几匹布说要给他们置办几身新衣裳。
    一会儿又拿回去好多包年货,一些瓜果点心,一看就是那些富贵人家才吃得起高档货。
    前天更是直接让人送了半扇猪上门。
    而昨天晚上就更离谱了,一口气拿了差不多十五两银子交到她手上,说是俸禄。
    放在一年的生计上,这不是什么大钱,丁小七一年的俸禄也有这个数,但这是一次性的给,最关键的是也不是发俸禄的时候。
    她当时就问了,宁小七却告诉他,是上面大人对他们好,给的过年赏赐。
    她并不信,因为往年也没见这样,怎么今年就这么好了?
    有户邻居家中的男人在城卫军那里做事,听说以后能当上队官呢,也没见过年这么大操大办。
    算算几日来的东西价值,她心里有种不好的预感,但怎么问宁小七都一个回答,反而有些不耐烦,为了家庭和睦,她也就忍了。
    直到今天却再也忍不住了。
    她冲着邻居笑笑,随手接过了宁小七手里一些东西,将门关上,小声的道。
    “他娘,你关门做甚,我一会儿还有事要出去呢。”
    “把东西放下,跟我过来。”
    宁小七放下手里的东西,不明就里跟着自家娘子过去,却是进了屋子。
    岂料后者坐在床榻上不一会儿就开始抹泪,这可把宁小七看傻了,着急忙慌的过来。
    “怎么了,他娘,好端端的哭什么啊。”
    “你昨天不是说你今天不用当班嘛,你现在出去又准备干什么?”
    宁小七回忆了下,好像是有这么回事,解释道“我是说不用当班,但今天衙门有别的的事,我得去看看。”
    “什么事?”妇人泪眼汪汪。
    “这……”宁小七却欲言又止,他倒是听说了一些风声,但还不确定的事也不好说。
    “你有事瞒着我吧。”
    “没有啊。”
    “肯定有。”
    “真没有。”
    妇人话锋一转,却是道“你是不是干了什么不法的事情了。”
    宁小七快崩溃了,“你这又是唱的哪一出啊。”
    “我就是捕快,怎么敢做不法的事,这不是知法犯法嘛。”
    “再说现在上面大人对我们这么好,我疯了啊我。”
    “那你说。“妇人这才表达了自己意思。
    “你那些钱哪来的。“
    “你哪有钱买的那些东西的。”
    “这我不是和你解释过了嘛,钱是大人们赏赐的,兄弟们都有,你不信你问陈家那口子嘛。”
    陈家男人也和他一同在悬镜司当差,不是邻居,但家住的不远,宁小七之前解释的时候,妇人因为几天太忙,一直没抽出空去问。
    “可怎么会给那么多。”
    “真就是这么多啊,大人们的赏赐,我哪儿知道。”
    眼看着丈夫说的义镇言辞,妇人有些语塞“那……那些瓜果点心呢。”
    “你别想蒙我,我问过隔壁的吴婶子,人家说了,那都是官宦人家才吃的精巧点心,外面有银子都买不着。”
    “是不是你偷的你们大人们吃的。”
    “这事不能干,要是被查出来,还有你的好。”
    “要是你这身皮没拔了,我们娘几个以后可怎么活。”
    宁小七也急了,道“我没有。”
    “那也是司里的大人给的赏赐啊。”
    “陆大人特地吩咐咱们悬镜司的厨子给兄弟们做的,随便拿,我拿的比其他人还少呢,想着那么多咱们家吃不完浪费。”
    妇人越听越听不下去了,哭的越厉害了。
    “好你个宁小七,你嘴里就没句实话。”
    陆大人她知道,自家男人最近经常挂在口头上。
    说是他们悬镜司的主事总捕大人,什么官她也听不明白,但她知道肯定是大官就是了,而且还是悬镜司最大的。
    自家男人是个什么人物。
    这么大的官,整天不知道有多少事情,还能想着吩咐出自给他们这些人做吃食。
    她也有几个关系好的,都是在一些郡衙、城卫军当兵的家里的,也没听说过当大官的有这回事啊。
    宁小七很无奈,也坐在床榻上,搂着婆娘的肩膀,安慰道。
    “你别哭了。”
    “我这个人你还不知道嘛。”
    “我哪有胆子干什么坏事啊。”
    “真是大人们给的。”
    妇人不说话,抽泣的更厉害了,见识决定着她的心情,她一切的认知就是来自于以往。
    砰砰砰。
    一阵剧烈的敲门声响起。
    “阿娘,阿娘,有人喊门。”大儿子的声音紧接着传出来。
    “老宁,你在家吗?”
    声音宁小七很熟悉,也是在悬镜司做值守捕快的‘陈老三’,顾不得想这家伙为什么来找自己,他只有一种见到救命稻草的感觉。
    “陈老三来了。”
    “他娘,你不信你直接问他。”
    一边安抚着妇人,一边冲这门外喊“老三,门没插,你进来。”
    一个胖乎乎的穿着悬镜司值守捕快的黑汉子走进来,宁小七夫妇也走了出来。
    “宁家嫂子。”陈老三看了一眼两人,尤其是后者好像刚哭过,心中琢磨,该不是两口子刚关上门打架的吧,看来自己来的有些不是时候。
    而宁小七也在看他,看到他衣服就傻了眼了,湿漉漉的分明没干透“你衣服这是怎么了?”
    “哎,别说了,今天我不是休了嘛,早上起的晚了,忘记交代家里那个婆娘他给我两身的衣服全洗了,只能受罪了。”
    宁家的妇人听着却纳闷,洗了换身别的穿不就行了,今天也是休息,非穿身官服做甚。
    她问了出来,两个汉子笑而不语,最后她羞愤的轻拧了下自家男人的腰间软肉,后者才解释道,语气中明显有意思得意。
    “这事跟你解释太麻烦。”
    “反正咱这渔阳城,啥衣服都不会有咱们悬镜司的衣服好。”
    想着在外人面前,给男人点面子,妇人也就没追问。
    宁小七则问陈三“对了,老三,你这时候找我做什么?”
    “不是寻思找你一起去衙门里看看情况啊。”
    “哦哦。”
    宁小七转头对妇人交代了两句便离开了。
    而妇人就看着两个男人,迈着大步,颇有些得意的样子出了门。
    至于他们说的却一句没听懂,她还忘了问陈老三,只能在原地跺足。
    ……
    没多久,宁小七回来了,脸上的笑都止不住。
    “他娘,都收拾收拾,跟我出门。”
    “怎么了,这么开心。”
    “大好事。”
    “什么大好事。”妇人追问。
    宁小七清了清嗓子嗓子,有意声音放大,似乎不介意外面都听到。
    “我们悬镜司的陆大人,请兄弟们吃饭。”
    “允许我们带上亲属。”
    “就在我们悬镜司的院子里,大宴。”
    妇人一听也是喜,以往可没有类似的事,可是想了想,犹疑道“我们妇道人家,抛头露面不好吧。”
    “要不,还是你带孩子去吧。”
    “不用,这次分开办,家眷们单独坐一块儿,我们大老爷们单独坐。”
    “我只是怕万一”她未竟之言总是有些担心,比如万一喝多了,女眷和那些男性总归不方便。
    “我知道你在担心什么。”宁小七自信满满。
    “没事,今晚陆大人亲自在场。”
    “没人敢惹事。”
    “活腻了?”
    “你还是快去打扮打扮吧,今晚有不少官太太在呢。”
    “可别给我丢人啊。”
    妇人一巴掌的就呼在了宁小七的肩膀上,羞嗔道“德性,还我给你丢人。”
    “你还是管好你自己吧。”
    “还用你说,我去烧水了,洗个澡,听说陆大人他们可能会亲自给我们敬酒呢。”
    宁小七说完就跑了。
    这一幕发生在很多悬镜司的底层捕快家中。
    ……
    悬镜司的衙署今天是年前最后一天开,明日也要闭府了,一直到初三。
    前院衙署还好,后院则热闹的不行。
    腾场地搬桌子,挂灯笼,贴对联。
    上面说了,要有年味。
    啥叫年味。
    对这个时代,年味就是合家欢,吃喝管够。
    “把那边也腾出来,目前肯定还坐不下。”刘建在此地主持着相关事情,做着各种各样安排,确认着各方面。
    “下面县里的人到了吗?”
    “基本都来了,安置好了。”
    这一次方必平带着他们合计,不光是郡城悬镜司这几百号人,下面郡县、蛮人部落的分点也都在派代表上来
    “这些酒水肯定不够,再从库房搬。”
    “厨房那边再去交代,多准备不能到时候不够。”
    “是。”
    刘建当然也不是一直待在这儿,不一会儿来看一下,每次都有新发现。
    安排完他转头去了公事房,隔着老远就听见里面传来嘻哈声,戚光的丑脸都笑变形了。
    屋内陆离方必平都不在,只有戚光这几个没正形的家伙。
    “什么事这么开心?”刘建诧异问。
    “你们不是去巡城了吗?”
    “回来了啊,我还能一直巡啊。”戚光大大咧咧的道。
    “老刘我跟你说,可给我笑死了。”
    “街面上,一对老大爷老大妈吵起来了,要不是旁边人拦着都快打起来了。”
    “我一问怎么回事,你猜怎么着。”
    “原来这俩都是孤身,经人撮合成了相好,大过年的买年货买翻了脸。”
    “当场就要掰。”
    “那老大爷不答应,算账,说你要是想分开,你得还我钱。”
    “哪天给她送了两颗白菜。”
    “哪天给她送了一袋糖。”
    “值多少钱,记得清清楚楚。”
    “老太太不给,他就死活不愿。”
    “我天,那么大岁数了,像两个小孩子一样,可给我乐坏了。”
    刘建听的也是忍俊不禁,嘴上还是不饶人“行了吧你。”
    “干点正事。”
    “今晚这么多人来悬镜司,治安这块儿是你负责,你盯紧了。”
    “别闹出乱子来给我们悬镜司丢脸。”
    戚光很不耐烦“知道了,知道了。”
    “我早就安排好了。”
    “到时候老子亲自盯,谁要是在这儿关头惹事,我活劈了他。”
    “你放在心上就行,不然万一出了差错小心大人回来训你。”
    “放心,放心。”
    “对了,大人去哪儿了,早上就没见着。”
    “你问我,我问谁,大人自有大人的事。”
    “行吧,我回去一趟,接我老娘去。”
    “等会儿去我家帮我也接一下,我暂时抽不开身。”
    “你可真会安排人。”
    “你去不去吧。”
    “去去去去,我欠你的,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