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五章 今日果

    冯县令听到张大私下偷了那山匪的木牌时,眼中一抹异色一闪而过。又听那张英娘继续讲述。

    张英娘跑进家门,瘫坐在院子里,捂着嘴无声呜咽。泪眼朦胧中,感到一双柔软的小手替她抹掉脸颊的泪水。张英娘扭头就见女儿蹲在旁边,伸着肉呼呼的小手替她抹泪,嘴里还念叨着娘亲不要哭。她刚想说话,就看到红儿另一只手里抓着一个黑色木牌。张英娘赶紧抱过女儿,抓着她拿着木牌的那条胳膊,厉声问她从哪里拿来了。

    红儿被她吓了到了,哇的一声哭了起来,而后又抽抽噎噎的说是从张大床下一个木头盒子里找到的。

    原来中午张英娘趁着红儿午睡的时候,出门去给客人送定制的首饰盒。恰巧今日红儿醒得早,又见娘亲不在家,倒也没有害怕,自己下了床走出屋门,拿着木球滚来滚去的玩。一不小心,球就滚向张大的房间。也不知冥冥中是否老天有眼,今日张大走的时候并没有把门锁好,那木球就这样咕噜咕噜的滚进去。红儿追着球也跑了进去,见木球滚到床下,碰到张大藏在床下的木头盒子才停止。红儿爬进去找到球,顺手把那木头盒子一起带了出来。她好奇的拿起木头盒子晃了晃,里面传出叮叮咣咣的碰撞声。抓着盒子颠来倒去的摆弄,那盒子自己就打开了,从里面掉出一个黑色木牌。这时张英娘回来了,红儿抓着木牌跑了出来。

    张英娘从女儿断断续续的讲述中,大致拼凑出事情经过。她抱着红儿去了张大的屋子,就见木盒胡乱放在地上,旁边还有红儿的玩具球。

    “那木牌不知在何处?”冯县令急切的问道。

    听到这话,张英娘笑了起来,请了黛茜帮忙把红儿抱过来。不多时,黛茜把红儿放在张英娘床上,张英娘从红儿衣服里取出一条挂着红绳,原来那木牌就戴在红儿的脖子上,这也难怪张英娘一直很紧张红儿,哪怕连逃跑昏倒都要抱紧女儿。

    贺晚珺的视线正好能把木牌看个大概,那木牌只有成年男子半个巴掌大,在光线下泛着金属光晕。木牌一面刻着一只展翅的猛禽,似鹰非鹰,不知道是雕刻手法的问题还是什么,看上去多了几分阴森狠厉之感。另一面似乎刻着几个字,因为角度的问题,并没有看清楚。

    冯县令看着手里的木牌,面色凝重,不好的预感越来越深。他把木牌收到袖袋里,“后来发生了什么事?那张大为何又毒打娘子?”

    张英娘见红儿又跑出去同芷荇玩耍,回过头,一脸恨意的冷声道:“那张大是要杀了我。”

    众人一惊,不约而同的看着张英娘。

    那张英娘道,原来那天她看到木牌后,怕张大发现,又偷偷把木牌放进木盒,而后放回原处。那晚张大回来的很晚,见张大回房后就偷偷跟去,从门缝里看到他举着油灯,在床下摸索半天,见那木盒子还在原地便放心的躺回床上。

    张英娘这段日子一直想着怎么才能把木牌拿出来又不被张大发现,直到三日前的傍晚,张大有事要出城一趟,见状,她就偷偷进了张大的屋子,把那木牌拿出来,想着转天一早就去县衙伸冤。可谁曾想,那张大半夜就回来了。在房里找不到那木牌,就开始怀疑张英娘。张英娘慌乱之下,把木牌戴在红儿脖子上,又嘱咐她不能摘下来,随后就被张大拖到院子里。张大拷问不成,又不放心把张英娘留在家里,索性把她关在柴房里,这一关就关了一天一夜。张大哪里都找不到木牌的下落,心里十分慌乱,几次三番的拷打张英娘,甚至动了杀心。后来张英娘寻了个机会跑了出来,张大见状拿着棍子跟了出去。之后就有了张大当众殴打张英娘,张英娘抱着女儿逃跑这一幕。

    “原来如此。”冯县令听罢后,点点头,“张大已经被本官投入监牢,娘子放心,有了这个木牌,那张大难逃一死,”

    “不知那木牌究竟是什么?有它真的可以为我父母报仇吗?”张英娘不放心的追问一句。

    冯县令叹了口气,半晌才道:“那是要人命的东西。诸位今日权当没见过这木牌。”

    听他这么说,众人甚是吃惊,没想到一枚小小的木牌竟然是索命的物什,见冯县令表情十分严肃,也都纷纷应下。

    “娘子是否可告知和张大有染的女子住在哪里?”冯县令方又想到那井巷女子,她虽不是本案直接凶手,但是却是知道木牌存在的人。

    “自然,那人住在李府拐角处的铺子,只是民妇只见过那人从后门出来。”那铺子是做什么的,张英娘并不清楚。

    冯县令听后站起来,“娘子好生休养,若有关案子,本官会派人来前来告知。”说完也不等张英娘道谢,就急匆匆的离开吴府。

    贺晚珺见了这一场官司,又见张英娘面色疲惫,指着一直照顾她的丫鬟黛茜,道:“想来娘子身上不便,这是我婢女黛茜,这几日就留下来照顾娘子可好?”

    张英娘推辞不过,有因着身上疼痛难当,遂谢了贺晚珺的好意。那吴掌柜请的婶子也过来了,有这二人照顾张英娘和红儿,见天色已晚,贺晚珺就告辞回了客栈。

    原是想逛逛这三月集,没想到平白听了一场人命官司。这一天折腾下来,也是疲惫不堪。贺晚珺索性让客栈小二置办了一些好菜,端进屋来与清溪姑姑还有执书、执画几人一起用了。

    这刚用完晚饭,那流光、兰浆二人也回来了。这二人今日倒是逛得尽兴,身后跟着的两个丫鬟手里也提了不少东西。

    贺晚珺听着芷荇在她身后嘀嘀咕咕那二人买了什么,嘴角微扬,“宫里出来的,身上有几两银子也正常、本就是贵妃娘娘的心腹,平日想来也不会少了赏钱。更何况,不置些胭脂水粉,钗环首饰,把自己打扮得光鲜亮丽,怎么能讨好的了王爷?”

    “简直是司马昭之心!”芷荇有些气愤,见贺晚珺不甚在意,更是不满起来。

    贺晚珺噗嗤一笑,点了点她的额头,道:“司马昭之心如何?不怕人尽皆知,就怕包藏祸心。”

    “妹妹你呀,还是见得太少。”执画听了半响,对那二人的举动同贺晚珺一样,并不上心。

    执画索性把芷荇拉到一旁,给她讲了些以前在护国侯府里面的那些阴私之事,听得芷荇一惊一乍,直呼太可怕。

    贺晚珺笑着摇摇头,接过执书端来的热茶,见她欲言又止的样子,“怎么了?从刚才你就心不在焉的。”

    执书看了眼在那边笑闹的两人,轻声问:“那张英娘真的不会寻死吗?”

    听她这么一问,便知之前的事情勾起了过往的回忆,贺晚珺拉着她坐下,“为母则强。张英娘下意识的让红儿保管木牌,就知道在她心里,红儿是她唯一可以信任的人。虽然她身上也流着张大的血,但是在张英娘的心里,她同张大是不一样的。”

    见执书若有所思,贺晚珺又道:“张英娘虽然一时之间有了死志,那是她对父母的愧疚,父亲被自己夫君害死,母亲也间接而死,自己又同杀人凶手同床共枕多年,自然一时之间会想不开。但是她看红儿的眼光依旧透着慈爱,便知道她心中还是有着牵挂,岂不知这凤凰涅槃,便是浴火重生。更何况,有人把她放在心上,心意守着她。有句话,倒是没说错,这张英娘确实有后福,只是不是张大罢了。”

    执书一愣,像是想到什么一样,不可思议的看着贺晚珺。就见贺晚珺神秘一笑,眼中皆是不可言传之意。

    原是计划在青阳县停留三五日,因着张英娘这事,贺晚珺同齐光商议一番,便多留几日,等事情有了结果再启程离开。

    这几天齐副将也是来去匆匆,似乎长群郡王有事让他去办,经常是天未亮时离开,月上中天之时回来。贺晚珺见状,只是吩咐身边丫鬟让客栈多留些饭食热水给他。

    齐副将见状很是感激,表面不显,心里对贺晚珺又敬重几分。

    这一日晌午刚过,黛茜就满脸喜色的回来。一问之下,才知道张英娘的案子已经判决。那张大今日午时问斩,这会儿人都已经抬到乱葬岗埋了。

    “真是太好了。”芷荇很是开心,“夫人,我们去看看张娘子好不好?”

    贺晚珺看了下时辰,笑道:“去把那套三小姐送的首饰找出来。”

    东西一直是芷荇收拾,很快就找了出来。贺晚珺打开看了看,见里面是一对粉色芙蓉玉耳坠和一条缠枝芙蓉花项链。

    芷荇凑过去看了一眼,撇撇嘴,“三小姐也真好意思……”

    贺晚珺似笑非笑的看了她一眼,“行了,三小姐肯给面子,亲自送过来就已经不错了。看着成色也不错,拿去送人也极好。”

    芷荇噗嗤一声,笑道:“三小姐要是知道了,怕是会气死吧。”

    贺晚珺无所谓的道:“何必让她知道,想来她也清楚,我是不会带这种首饰的。”伸手拨弄了几下,“把那朵时新的绢花拿过来。”

    “是粉色那朵芙蓉绢花吗?”芷荇打开一个红漆描银方形大木盒,从里面取出那朵粉色绢纱芙蓉花,花蕊是米粒大小的珍珠穿成的,栩栩如生似真花一般。

    “就是这多,瞧,这样不就凑成一套了吗?”贺晚珺把绢花同耳坠项链放在一起,顿时就让人觉得完满。

    “是挺不错的,不如用这个盒子搭配。”执画在旁边看了看,转身从一堆木盒里面挑出一个同样雕刻着芙蓉花图案的木盒,三样首饰放进去刚刚好。

    贺晚珺换了衣服,带着四个婢女正要出门,就看到清溪姑姑一脸不虞的站在院子里,她面前跪着兰浆、流光二女,二女身后,还有一位穿着白色纱裙的女子,趴跪在那里,瑟瑟发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