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三十章 坚守

    当温覃南从卷宗阁走出时,天上的烟花已经消失殆尽。
    他眼睛里隐约泛着泪光,隐约看到眼眶有些红红的,他手里紧紧地攥着一个竹简,大约是攥的有些紧,他的手骨节略微有些泛白,看得出情绪有些激动。
    他站在阁楼前,又低头看了看手中的竹简,嘴角勾起一丝耐人寻味的微笑,他施施然从怀里拿出一个圆筒形的东西,轻轻拔下它后面一条引线。
    从炮筒里冲出一道明亮又斑斓的烟花直冲天空,在冲向云霄那一瞬间绽放。
    宛如白昼,绚烂的光斑照亮了温覃南有些苍白的脸,晶莹剔透的泪珠迅速从眼眶里滚落,两道泪痕却清晰的印在他的脸上。
    卷宗上,温家因为通敌叛国而满门抄斩,男女老少无人赦免,上面黑纸白纸写的言之凿凿,可唯一的证据都写的模糊不清。
    民之流言。
    这四个字生生刺痛了温覃南的眼,他告诉自己必须要冷静下来,可就是这所谓的流言,让他们家上下一白多口人死于那血淋淋的屠刀下,甚至连一点挣扎的余地都没有,就这么死了。
    多可笑啊,他的父亲在外浴血奋战,全心全意护着这片土地,到头来他效忠的君主,却一纸下令不留活口,他也从来不知道,原来在这些所谓的史官眼里,竟也是如此轻松的一件事情。
    温覃南只觉得喉咙里像被塞了几团厚厚棉花一般,呼吸又疼又困难。
    可还不等他黯然神伤,大批军队已经看到了天空中发射的信号,正向北门赶去。
    东门。
    城门被撞的砰砰直响,一只只乱飞的箭矢如流星一般落在将士的身上,眼看着越来越多的黑衣人要爬上城墙,情势已经越来越不妙了。
    “我们现在怎么办?!”谌牧远按捺住心里的不安,有些着急地转头看向江晏清。
    能怎么办?对方一看就是有备而来,他们只能守在这等援兵来。
    江晏清深吸了口气,她缓慢地在地上匍匐着,伸出手艰难地将前方已经中箭倒地的士兵奋力托向自己,回头没头没脑地问了一句:“你的箭术怎么样?”
    谌牧远有些愣,不过看到她将那士兵的盾和弓箭一件件佩戴在自己身上时就也明白了。
    “还不错,应该能如您法眼。”谌牧远勾起嘴角,带着玩笑开口。
    江晏清轻笑着耸耸肩,示意他穿上另一旁的铠甲。
    “好久都没有碰这玩意儿了,就是不知道手感怎么样?”江晏清叹了口气,倒是颇有些留恋地反复摩挲着雕刻着花纹的弓箭。
    谌牧远见她有些出神,些许意外:“你不喜欢这些?”
    在昭门的时候,温覃南教了她各种兵器,虽都不算上精通,但单拿出来其实也不算差的,但江晏清确实不太喜欢过打打杀杀的日子。
    会武功也没什么了不起。
    她曾经在书中看过,就连少林寺里的扫地僧都可能个个身怀绝技,可与众人不同的是,他们一旦学会了一门武功,便会潜心打扫门庭三月,为的就是消解其带来的戾气,仿佛是为一把锋利的剑刃牢牢实实套上了一个剑鞘。
    刀剑无情,伤人伤己。
    越是武功卓越,越是可能迷失自我,走上不归途。
    “一般。”江晏清言简意赅道,说着倒是有些不信任地看向他:“来比比?”
    谌牧远挑眉,谦卑地拱了拱手:“承让。”
    两人继其默契地同时拉下头盔,倏尔并肩站立,齐刷刷搭弓射箭,好不规整。
    箭气势汹汹而去,两个妄图想要爬上城墙的黑衣人应声落下,不过很快就有新的人取代他们的位置,发起了新一轮的攻击。
    江晏清与谌牧远对视一眼后点了点头,分别弯腰小跑到最适宜射箭的两个台垒上,击退着向上攀爬的黑衣人。
    正当江晏清正准备搭箭再射之时,一支带着流火的箭矢直直向她奔来,她心下一慌,下意识向右倒去,抬眼却看见一名黑衣人已经爬上城墙,一只手里紧紧攥着大刀向她砍来。
    她被迫在地上翻滚以躲避攻击,可身上的盔甲又重又硬,硌的她浑身上下生疼,江晏清手里除了弓箭没有别的武器,她知道不出半个时辰她就会像砧板上的鱼肉一样,任人宰割。
    当黑衣人再次举起白花花的大刀时,江晏清却出乎意料地没有躲,反而是紧闭上眼迎刀而上。
    “哐当——”
    一声巨大的金属碰撞声响起,在黑夜中久久回荡。
    江晏清只觉得胸口闷疼,盔甲震荡震的浑身剧痛,那黑衣人也没想到她居然会硬生生用盔甲来接这一刀,看着有些弯卷的大刀,一时间竟没有再次发起进攻。
    而江晏清胸前的盔甲,却显出了几条裂纹。
    谌牧远一脚将已经爬上城墙的人踢了下去,一边拉满弓,分神冲她大喊:“朝我这边来!”
    江晏清咽了咽口水,刚准备踉跄着站起来,身后的黑衣人同时举起了大刀再次向她背后砍来。
    望月楼。
    “主子,敬怀乐的大部分军队已经在我们掌握之中,只是东门那边……”墨梅想了想,还是犹豫没有开口。
    墨韵离早就料到了他们声东击西的伎俩,温覃南和舒离驻北,南门有卫子歌坐阵,东西虽不如南北有力,但地势较高自上而下对付入侵者,倒还是绰绰有余。
    望月台下的几千精兵分散四处支援,墨韵离站在望月台最高处负手眺望。
    “怎么?”他淡淡地看不出一丝情绪。
    墨梅拱手:“卫将军和江尚书都赶往北门,南门如今有些空缺。”说完后又暗暗捏了捏掌心:“江小姐和谌二皇子同去了东门,形势不妙。”
    墨韵离眉头一紧:“她怎么会去东门?”
    “属下不知,但前方回报东门确实战况不佳,主子你要不要……”墨梅小心翼翼地开口询问。
    虽然墨韵离对谌安叶照顾有加,但他们这些属下还是隐隐约约可以看出自家主子还是对江大小姐格外看重。
    “务必保证她的安全。”墨韵离闭上眼,缓缓开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