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狮子、梦和巨人的木笼(一)

    在“诺思”这个魔法世界,最为高等的存在是“荒神”。

    这些伟大、恐怖的存在,拥有着种种不可思议的力量。

    在久远的蛮荒,曾被尊为世界的主宰,至高无上的神明。哪怕如今这个时代,也处处可见祂们的影子。

    荒神几乎和这个世界一样悠久。没人知道祂们诞生于何时,但缠绕在祂们身上的谜团,却有许多从没被解答过——有趣的是,祂们的死亡是这些谜团里最吸引人的一个。

    一个人被杀死,留下的是血肉骨骸,而一个荒神死亡时,却会诞生出一个世界。

    没错。

    诞生出一个世界!

    一个或大或小,或明或暗,或是山林,或是汪洋,或是覆盖着炙热的岩浆,或是茫茫的冰天雪地的世界。

    人类的学者将这些奇特的小世界称为“次位面”。

    就像是人和人的影子,这些复杂多样的次位面从诞生的一刻起,就与主物质世界有着奇特的关联。

    “涅墨亚”就是一个这样的次位面。

    当不可一世的圣狮“涅墨亚戈”引来自己的末路,它巨大的尸骸最终孕育出了这个荒凉、诡异的世界。

    “涅墨亚”的主体,是一座无比巨大的黑色山岳——这座奇特的高山形状几乎就是一头四肢伏地的雄狮,它头颅低垂,显得很是“颓废”,好像那位荒神死亡前的一刻。而这里的天空也总是笼罩在一层厚厚的乌云里,只有偶尔爆起的闪电,才能带来一抹光亮。

    此时此刻,这里却有一件怪事正在发生。

    “狮子”巨山的左前足,忽然从腕部以下,一下消失不见了……但片刻的功夫后,它又突然出现!

    然而,是右前足,它几乎重复了刚才的过程——突然从这片世界消失,又再度出现。

    紧接着,连后足、尾巴、鬃毛,包括眼耳口鼻都出现类似的状况,一会儿出现,一会儿消失,循环往复。

    ******

    巨山部消失时,“诺思”的主世界,一个名为阿尔瑞斯的大陆也有一件怪事正在发生。

    大陆东部鼎鼎有名的巨人荒原中,一个十七八岁的黑发少年正呆滞地看着水里的倒影。

    他待在一片弯月形的湖泊旁,碧青的湖水清晰地映照出了他此刻的模样。

    衣衫褴褛,蓬头垢面……

    在他的衬托下,笼罩在他身外的,那足有二人高,金光灿灿的雄狮虚影显得越发不凡——祂半透明的身躯犹如实质,每一根飞散的鬃毛都闪烁着金光,好似蓝宝石的一双眼睛也活了过来,顾盼生姿,威严着审视跟前的一切。

    “居然部都召唤了过来!”

    “那……那它还听我的命令吗?”

    像刚才一样,李奥尝试着指挥它。

    下一刻,他就看到金色的狮子虚影眼神一凝,猛地抬起左足,踏在地上——“轰”,大地立刻发出了哀嚎,地面剧烈的颤抖着,连一旁的湖水都掀起了巨浪。作为始作俑者的他立足不稳,一个踉跄摔在地上。

    “到底怎么回事?”

    ******

    事情的起因,是十分钟前,他突然做了一个怪梦。

    在这个“梦”里,他不是一个人,而是一个形如雄狮的巨大神魔。于风暴中降生,与蛮荒中崛起,从一个区区凡物蜕变为至高无上的神魔……

    总之,在这一瞬间,他几乎经历了祂的一生。

    李奥甚至有一种错觉。

    他就是涅墨亚戈,那个荒古时代最勇猛而不可一世的凶神。

    可惜,当他从这个梦里醒来,留下的却只有诧异——毕竟,他只是一个逃跑的奴隶,怎么会和这样一个存在扯上关系?

    然而。

    李奥半开玩笑的想让自己的手变成利爪时,却真的出现了金色的虚影……

    ******

    “一切都是真的。”

    骤然被这鬼东西附身,李奥感受到了震惊,还有恐惧——他并不是相信天上会掉馅饼的人。

    而且,就算掉馅饼,也不会突然掉下一个这么大的。

    怎么可能做一个梦,就得到如此强大的力量……

    想到这里,他木然地低下头。

    跟前翻涌的湖水一浪接着一浪打来,显然还沉浸在刚才的巨震中。

    只是轻轻一落足,已经这么厉害了……梦里的它还要更可怕,也巨大得多……为什么我能够这样……为什么偏偏是我?

    呆滞望着身上的狮子虚影,李奥忽然间感到大脑一阵昏沉,很快晕阙了过去。

    ******

    当李奥再度醒来,他愕然地发现自己被囚禁在一个狭小、肮脏的木笼里——这里十分狭小,只能让他蜷缩着,既不能站,也不能躺。

    四处弥漫的血腥味、汗臭味,还有那一股浓烈的……尿骚味不断刺激他的鼻孔。

    多么熟悉的场景……

    李奥透过笼子的缝隙,果不其然地看到自己的前后左右还有一大堆这样的木笼,和他一齐装在巨大的马车上,里边有一半装着人——此刻,有不少人好奇地盯着他望。

    和木笼一样,载着他们的马车原始而简陋,像是用一堆原木简单的拼接在一起。而拖动这辆大的不可思议的马车的,是两头高大的猛犸象。

    它们足有两层楼房那么高,身披着一层厚密的褐色长毛,巨大,雪白的象牙从嘴里冒出。

    “嚯呲”、“嚯呲”……

    两头巨兽一边朝前走,一边用灵活的长鼻子伸向周围的长草丛,不断揪出一把把饱满多汁的草叶,塞到自己的嘴里。

    成年的荒原猛犸一天要吃掉近三吨的草料,因此它们总是一刻不停的进食,哪怕赶路的时候也在大快朵颐。

    果然是他们。这两头巨兽的出现,让李奥进一步肯定了自己的想法,他很快发现了新目标。

    走在象车左侧的两个巨人。

    他们穿着兽皮,赤足走在地上。骇人的身高几乎和身旁的巨兽平齐,能达到六七米,一般人只起到他们的膝盖。

    尽管十分巨大,但这两个巨人的外貌和寻常的,留着浓密胡须的人类男子并没有多少区别,只是皮肤呈现出岩石般的灰褐色。

    这个特征表明了他们的身份。

    石巨人。

    这片荒原最可怕的怪物。

    “又被抓住了。”李奥感到一阵丧气。被这些巨人囚禁了一年,好不容易趁着他们外出征战,从那片废墟里逃出来,却没想到还是落在他们的手里。

    ……

    四下警惕的阿鲁多,显然注意了李奥的苏醒。

    这个耳朵穿着骨环的巨人用胳膊捅了桶身旁的同伴,“后边那个小矮子醒了。”

    另一边的巨人立刻回头望了一眼,然后心有余悸地说,“该死的狗东西,跑到那个地方还能活下来。”

    “先祖在上啊,那里可是连酋长都感到害怕的。”阿鲁多一脸的深沉,“幸亏只去了外围。如果不是这样,俺也不敢把他抓回来。”

    他一阵咬牙切齿。

    “如果他不是皮衣服,俺当时就想抛下他!”

    (因为一些衣着习惯,许多巨人部落将文明程度较高的人类拓荒者称为皮衣服。)

    “我该怎么办?”

    虽然听不懂这两个石巨人的对话,但从他们不善的眼神里,李奥感受到一股深深的恶意。

    人倒霉起来,真是什么都遇得到……只是当一个私家侦探,却遇到杀人犯……刚穿越的时候就家破人亡……上辈子是孤儿,这辈子也是……好不容易有点起色,却被人出卖……这个世界明明连火车都有了,为什么还有这么多怪物……

    他正胡思乱想,一个奇特的声音却在他脑海响起。

    “为什么不干掉他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