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宫字画

    地宫字画
    砚台旁边是一只红匣,一侧刻着一首宋代著名诗人苏东坡的《海棠》诗
    “东风袅袅泛崇光,香雾空蒙月转廊。只恐夜深花睡去,故烧高烛照红妆’。”
    另一侧刻着张玉娘的另一首诗,就是史载她曾亲手为心上人沈佺做了一个香囊,并在香囊上绣的一首诗《紫香囊》
    “珍重天孙剪紫霞,沉香羞认旧繁华。纫兰独抱灵均操,不带春风儿女花。”
    诗中的“天孙”,与曾为皇太孙的明宣宗朱瞻基是一个巧合吗?(朱瞻基是明仁宗朱高炽的嫡亲长子,明成祖朱棣的嫡亲长孙,又曾由朱棣下旨封为皇太孙。)此处,引用此诗,或许别有深意。
    张玉娘自幼饱学,敏慧绝伦,尤其擅长诗词,被比作东汉才女班昭。她的《兰雪集》两卷,留存诗词100余首,称为李清照《漱玉集》后第一词集。
    然而她才多而运蹇,未尽其才,含恨而逝,一生充满了痛苦与坎坷。
    她与沈佺自小青梅竹马,情投意合,互赠诗物。沈佺赴京应试,玉娘不仅资助沈佺,还赠诗《古别离》表达别离之情。沈佺回诗一首
    “隔水度仙妃,清绝雪争飞。娇花羞素质,秋月见寒辉。高情春不染,心镜尘难依。何当饮云液,共跨双鸾归。”
    后来,沈佺在返乡与玉娘团聚途中去世。玉娘听闻死讯后,悲痛万分,绝食而亡。
    张玉娘身为一代才女,与沈佺的爱情故事凄美动人。那此处接连选题两首张玉娘感人至深的情诗,或许不止是因为诗词之美,与诗人的身世才情也颇有关联。
    墓室壁画中,有一女子如同飞天仙子,从屋檐环绕丝带而下,衣裙水袖随风飘舞。她手执一花篮,篮中花瓣随着女子回旋洒落,舞蹈中含有杂技的技法,难度异常,然观其姿,如天女散花,令人叹为观止。
    另一幅壁画,还是刚才那个女子,在弹着琵琶。“弦弦掩抑声声思,似诉平生不得志。低眉信手续续弹,说尽心中无限事。”
    她神态忧郁哀怨,双手细长,“指如削葱根”,轻拢慢捻抹复挑。而琵琶上刻着海棠花,与女子明媚如花的倾世容颜相互辉映。这位擅长飞天舞蹈与弹奏琵琶的女子该是墓主人吴贤妃了。
    史料中,并无吴贤妃的画像。然而,在敕造墓室之人的心中,在作画之人的眼里,她如此娇美动人、才情绝艳。
    我开始仔细观察墓室结构,蓦然发现,这个墓室居然也是一个海棠果或者说脂砚的形状。
    我仔细研读墓中的文字,并奋笔疾书,记录下来。无论是墓壁上写的诗文还是脂砚明灯投影的诗文,这一切皆因脂砚而起,且又刻在这脂砚形状的墓壁上,故名为《脂砚记》。
    这些在史册中见过的名字吴贤妃、朱瞻基、朱高煦、于谦、胡皇后、孙皇后等一一再现,那一个个鲜活的面孔浮现眼前吴贤妃辗转曲折、大起大落的一生;朱瞻基的少小深请与帝王无奈;朱高煦的骁勇善战与兵败被囚;于谦的为国尽忠与真挚情感。
    不知何时,我已泪流满面。
    我从原路返回到宣宗墓室,通道的墓门自动打开,我经过后又自动关闭,再也推不开了。门关上之后,脂砚灯也熄灭了,沉寂了数百年的墓室又陷入黑暗之中。
    出去之后,我站在景陵墓园,凝视着在夕阳映照下,朱红色的园门,抚摸着纵横历史脉络的斑驳红墙,走上历经百年沧桑依旧雪白的神道,心中久久不能平静。
    黄绿色的琉璃瓦被霞光映照得金碧辉煌,园中树木成荫,芳草萋萋。这样静谧幽深的园林中,地下竟是牵挂不息的灵魂。
    我轻抚墓前石碑,碑刻文字虽已模糊,但仍依稀可辨
    妃姓吴氏,世为丹徒县人。父彦名,母神氏。妃生而婉静,以永乐十年八月二日,选召掖庭。得侍宣宗章皇帝于青宫。宣德三年,生郕戾王,后进封贤妃。承顺太皇太后及圣烈慈寿皇太后,以敬慎闻。薨于天顺五年十二月十六日,享年六十有五。妃于今上为庶母,薨之日,上追念先帝,甚哀悼之,为辍视朝,治丧以礼,谥曰荣思。圣烈慈寿皇太后、中宫、皇太子及亲王皆致奠。呜呼!妃出自名族,(阙)皇家。柔明以治性,祇和以保身。安享富贵,寿考令终。生荣死哀,无遗憾焉。是用志于幽石,传示永久云。
    (白话译文贤妃姓吴,祖籍是吴地丹徒县,父亲是吴彦名,母亲是神氏。贤妃生来温婉娴静,于永乐十年八月二日选入皇宫。得以在东宫中侍奉宣德皇帝朱瞻基。于明宣宗三年生下郕戾王朱祁钰,被封为贤妃。她孝顺谨慎侍奉太皇太后和圣烈慈寿皇太后。她薨于天顺五年十二月十六日,享年六十有五。贤妃是当今圣上的庶母,薨逝时,圣上追念先帝,非常哀悼她,为此中止上朝,以国家礼仪置办丧事,谥曰荣思。当时,圣烈慈寿皇太后、中宫、皇太子及亲王都去祭奠。贤妃生于名门望族,终于皇家。她性格柔明,为人和善。她一生安享富贵,得以善终。生荣死哀,无遗憾焉。因此刻于墓碑以传世。)
    吴贤妃作为明宣宗朱瞻基的后妃,而明宣宗被称为明朝史上最全才的皇帝。
    据明史记载,朱瞻基出生于1398年,那时他的祖父朱棣还只是燕王,就藩燕地。一夜,朱棣梦到父亲朱元璋送给他一块大圭,上面刻着“传之子孙,永世其昌”的字样。醒来后的朱棣正好听闻长子朱高炽喜得长孙。
    燕王朱棣将长孙的诞生与梦境联系起来,认为朱瞻基的出生是祥瑞的征兆。于是,他对这个孙子非常喜爱,从小便将其带在身边加以培养,命姚广孝带领一批当世大儒,为朱瞻基授课。
    而朱瞻基也不负众望,他从小便喜爱读书,“天资聪颖,过目不忘”。朱棣和他最喜爱的二子朱高煦经常带着朱瞻基北征蒙古,让他体验真刀真枪的战场厮杀。由此,朱瞻基虽然长于富贵,却和深宫中长大的皇帝有天壤之别,他从小就被培养出了卓越的军事才能。
    朱棣刚刚登上皇位之时,有意立皇二子、在靖难之役中立了大功的朱高煦为太子,对身体肥胖的皇长子朱高炽颇为不满。但在和臣下讨论废立太子之事时,解缙一句“好圣孙”又让朱棣改变了主意。想到自己喜爱的长孙朱瞻基若能登上皇位,那么就可延续大明王朝的繁荣昌盛,朱棣方才决定立朱高炽为太子。
    可以说,如果没有聪敏机灵的朱瞻基,他父亲朱高炽的太子之位很可能保不住。也可以说朱瞻基在还未成年之时便已经被确立了帝位继承者的身份。朱瞻基后来也多次维护了自己父亲的储位。《明史》上也说,“仁宗为太子,失爱于成谊。其危而复安,长孙盖有力焉”。
    面对北部的蒙古势力,朱瞻基继承了父亲朱高炽“安抚、防御”为主的政策,但同时朱瞻基弓马娴熟,完全不畏惧与蒙古骑兵正面较量。1428年,朱瞻基亲自巡视边防,突然听闻兀良哈蒙古大举扰边,朱瞻基不慌不忙、指挥若定,亲自带领军队在边境阻击蒙古骑兵,并亲自射杀敌军先锋,明军大获全胜。这场防御战的胜利,是明朝在土木之变以前,最后一次皇帝亲征蒙古取得的胜利。朱瞻基优秀的军事才能由此可见一斑。
    朱瞻基继位登基后,从安南撤兵,永久撤销了交趾布政使司,结束了明朝对安南的统治。这件事在历史上褒贬不一,一些人认为安南是永乐皇帝朱棣辛辛苦苦开拓的疆域,不应当如此轻易地放弃,使得数万将士的心血付之东流。但事实上,朱棣在征服安南后,一直都没能稳固对安南的统治,安南近四百年的独立建国岁月,已经让他们具有了深刻的民族意识,因此不断起兵反抗明朝的统治。
    到宣德时期,安南已经成为了明朝财政的“无底洞”,是明朝的极大负担。朱瞻基在与朝臣多次商议后,终于决定恢复安南的藩属地位,不再直接统治安南。撤兵后,明朝的财政负担大大减轻,虽然疆域缩小了,但人民生活更加安定,国家财力更加雄厚,这都是朱瞻基的巨大贡献。
    朱瞻基在位期间,开始大力提拔文臣,他创立了票拟、批红制度,确立了内阁的政治地位,从而奠定了明朝此后二百年的基本政治框架。
    虽然,明代重用宦官是从朱棣开始,例如七次下西洋的三宝太监郑和,就身负外交使命与重责。但是,让宦官掌握批红大权是从朱瞻基开始。尽管朱瞻基文韬武略,能够控制宦官不为祸,但后来子孙却让宦官们权势滔天、祸害社会,这是朱瞻基想不到的。
    然而,明朝宦官即使再为祸作乱,但是终究没有掌握朝廷的根本与命脉。即使位高权重、一手遮天的九千岁刘谨,也被明武宗轻而易举一夕之间除去。历史上,宦官最猖狂的年代是唐朝,那时的宦官不仅掌握帝位,就连几个皇帝的性命都是死于宦官之手。与唐代宦官的作威作福想比,明朝的宦官终究只是皇帝的家奴。
    朱瞻基在位期间,继续了父亲朱高炽的休养生息政策。他还亲自微服私访,拿着锄头翻地,对身边人说“我才翻了三下就累得不行,可见农夫们多么艰难啊!”比起乾隆皇帝蝗虫过境般的下江南行为,朱瞻基显然高明不少。
    在朱瞻基君臣的齐心协力下,宣德年间,社会生产力在永乐时代的挥霍后得到了最大程度的恢复,经济得到空前发展,政治也较为清明。史载宣德年间,“吏称其职,政得其平,纲纪修明,仓庾充羡,闾阎乐业。岁不能灾。盖明兴至是历年六十,民气渐舒,蒸然有治平之象矣”。
    朱瞻基与朱元璋、朱棣这些马上皇帝不同之处,就在于他对文化艺术的庇护。朱瞻基自己就是一个非常优秀的艺术家。中国古代的艺术家皇帝很多,比如宋徽宗赵喆、南唐后主李煜,在艺术造诣上,相比朱瞻基,更胜一筹。但这两位的治国才能可真是不敢恭维,都属于不务正业的败家类型。但朱瞻基不同,他在治国成功的闲暇之时,艺术造诣也登峰造极,令人瞠目结舌。
    宣宗皇帝在丹青、书法上独造一格,能独称“宣德宸翰”之美赞。朱瞻基的书法被后人评为“书出沈华亭兄弟,而能于圆熟之外,以遒劲发之。”,宣德尤其爱雪,目前现存他三首描写雪的诗文。其中的《雪意歌》,书法潇洒劲健,令人叹为观止。
    最为出色的艺术才能是绘画,山水、花果、人物、草虫翎毛,无所不能,随意点染,精妙绝伦。画风主要取法宋代院体,不失元人意蕴,能自成一格,是明代帝王中最高级别的丹青票友。他尤其擅长意笔画风,以花鸟草虫、动物居多。他的绘画作品至今仍有许多存世,而且质量极高。他的《武侯高卧图》、《戏猿图》、《瓜鼠图》、《开泰图》等作品,都具有一种太平盛世的“祥和”气质,堪称绘画精品。
    他的爱好也为宣德年间宫廷绘画的繁荣创造了条件,在他的亲力亲为下,明代画院达到隆盛,人才济济、群星璀璨,山水、花鸟、人物无所不备。如戴进、边景昭、商喜等,都是名重一时的画家。《明宣宗出猎图》、《明宣宗行乐图》、《大明盛世图》等一系列宫廷绘画精品也相继问世。
    在他的影响之下,随后的宪宗、孝宗也都颇能书画,明何良俊《四友斋丛说》云“我朝宣庙、宪庙、孝庙皆善画,宸章晖焕,盖皆在能妙之间矣。”
    此外,朱瞻基还喜爱收藏瓷器、玉器、珐琅等古玩,由于他对古玩的高超鉴赏力,成就了宣德年间青花瓷、宣德炉等宫廷文化发展的鼎盛时期。
    在朱瞻基较为宽松的统治政策下,文化也逐渐走出了洪武、永乐时代的严酷,迎来了温暖的发展环境。以杨士奇等人为首的文人名士们引领了明初“台阁体”诗歌的发展,而南北两位理学大家吴与弼与薛瑄,都分别创立了自己的理学门派--吴与弼的“崇仁学派”和薛瑄的“河东学派”,推动了明代理学文化的发展,为后世陈白沙、王阳明的理学革新奠定了基础。尽管明朝社会文化的真正繁荣还在数十年之后,但宣德时代的文化初步发展,却为明中后期的文化大繁荣奠定了基础。
    宣德时代,名臣、名将、名家辈出,一时间堪称“异才博起,俊彦云屯,焜耀简编”。尽管这些人的名气可能不及明代后世的王阳明、唐伯虎、张居正。但在一个全才、风流的皇帝带领下,这些人才几乎都有发挥自己作用的舞台,基本上无人抒发郁郁不得志之感,这样的盛况堪称空前绝后。
    文臣方面,宣德年间最为著名的就是内阁“三杨”——杨士奇、杨荣、杨溥。三杨内阁堪称朱瞻基的智囊团,朱瞻基通过对三杨地位的提高,从而提升了内阁在明代政治决策中的地位。自三杨以后,内阁不再是单纯的“私人秘书”,开始成为行政决策的源头。
    “三杨”之下,则是被称为“蹇、夏”的两位名臣——吏部尚书蹇义、户部尚书夏原吉。这两人掌握着六部中最重要的人事权和财政权,蹇义为人质朴正直,拔擢人才不拘偏见;夏原吉从永乐时代开始就是明朝廷的大管家和“钱袋子”,他善于理财,在永乐帝大肆花销之时还能够尽力维持收支平衡。朱瞻基对他也非常倚重,正是这两人的通力合作,使得宣德一朝言路通畅、国库充盈。
    在“三杨”、“蹇夏”之外,黄淮、金幼孜等人也都堪称干臣,一时间宣德朝“众正盈朝”,盛况空前。地方上,朱瞻基又提拔了于谦、周忱、况钟等一大批贤臣,这些地方官在地方上勤政爱民,口碑极佳,引领了整个宣德年间清廉贤明的官场正气。
    “宣德朝被后世公认为整个明代君臣关系最为融洽的时期,胜过后世被文臣摆弄的弘治朝和隆庆朝。一个事例最能说明这一点。宣德年间,有一晚,朱瞻基突然想要找内阁杨士奇商量事情,但他又不愿意让年迈的杨士奇深夜入宫觐见,于是自己着便装、带着四个随从亲自去杨士奇家里拜访。”
    当时夜深,杨士奇听说皇帝亲自登门,连忙穿着朝服出门迎接,“但见仪从塞屋,香气氤氲,不知上所在,惟向北拜不已,上方倚阑看月,笑而呼曰‘士奇,朕在此。’”,杨士奇连忙“顿首曰‘陛下奈何以宗庙社稷之身自轻?’上曰‘朕欲与卿一言,故来耳。’”
    “这几句对话,把朱瞻基和杨士奇融洽、亲切的君臣关系展现无遗,这样亲密的君臣关系,不光在明代绝无仅有,即便放在整个中国古代,也极为罕见。由此也可看出朱瞻基具备极强的亲和力,对待臣下能做到基本的尊敬和张弛有度,这对于古代帝王来说是极难得的。
    军事上,朱瞻基继续重用永乐帝留下的名将张辅,同时提拔了兵部尚书王骥,后来在正统年间征讨麓川的战役中,王骥也立下大功,成为了明代第一个以文臣而封侯者。
    外交上,朱瞻基在位期间进行了明朝的最后一次下西洋活动,郑和也完成了自己最后的使命。同时,朱瞻基派遣侯显出使西藏,派亦失哈出使东北,加强了明朝对这两个地区的统治。”
    明宣宗朱瞻基统治大明帝国期间,堪称明朝最为鼎盛的辉煌岁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