面对他疑惑的眼神，马修一时也不知该说什么。
一边望着身旁的哥哥，另一边望着自己的师傅，这个哭的两眼发红的男孩忽然间就急了，“师傅，都和你说过了，哥哥不是你想的那样。”
女骑士直接打断了他。
“大人说话，小孩别插嘴！”
“老女人，你不能这样……”
“来这里之前，你答应过我什么。”苏珊冷若寒冰的脸，忽然间“融化”了，露出一个可怕的笑容，“还有，你说的‘老女人’该不会指的是我？”
马修望着对面人可怕的面孔，一下焉了下来。
低头叹气后，他用一种满怀亏欠的眼神望着自己的哥哥。
李奥知道他在想什么。
他在抱歉自己没办法解决这件事。
心里一暖的同时，李奥愕然地望着对面的女人——从刚才他们的语气，他能感受到两人间亲密的关系。
我离开的这些年，究竟发生了什么？他不由的苦笑。
“有一件事，我想告诉你。萨列在去年已经修改了入境的法律——特别针对担保人。对于你们这些人，十六岁以下的公民，已经不能再为你们做担保，哪怕他们和你们有确切的亲缘关系。”义正言辞地说完这些，她口气一下变得很戏谑，“过去之所以允许，是考虑到你们面对亲人，至少会有所顾忌——但太过的事实否定了这一点。”
李奥惊愕地望着她。
“但我可以这么做。”
“只是需要一个理由。”
女骑士直直的望着他。
“一个让我这个守护萨列的骑士，相信你这个黑帮分子的理由。”
马修望着她咄咄逼人的样子，顿时怒上心头，他大喊着：“都和你说了，哥哥不是那样的人……”
李奥却拍拍了男孩的肩膀，露出一个柔和的笑容。
“骑士大人，你用黑帮这个称呼形容我，实在是太高估我了。”他走上前去，伸手与这位女骑士相握，“我根本不配。”
自己的事情，终究要自己搞定。
……
不等对方反驳，李奥继续说道。
“在我们的世界，配得上这个词语的，只有那些衣冠楚楚的绅士。他们有很多很多的产业，很多很多的钱，只是都有些见不得光。这些绅士的打手，或许也配得上，至少他们手里有枪。而我们这些人，是不配这个称呼的。”
“当然，在你们这些尊贵人的眼里，我们没有区别——连那些绅士都是你们眼里的野狗。”
“但野狗是野狗，老鼠是老鼠。”
“而我们连老鼠都称不上的人，只是一些可怜的蚂蚁——谁都能将我们一脚踩死！”
他的这番话，倒是令对面的人刮目相看。
“你说的或许有道理。但这些只是常理——时常都会有一些意外，能打破这些常理。比如说你。”
她显然对李奥很熟悉。
“身为一只蚂蚁，你干掉了一大窝的老鼠和野狗。”
这位女骑士冷笑道。
“蚂蚁也有蚂蚁的方法，尤其当成千上万只蚂蚁汇聚成群。”李奥的眼睛缩成一条线，他知道跟前人调查过自己，“我只是将这些微小的力量收集起来，用它们做一些本该你们做的事。”
女骑士双手环抱，冷冷地望着他。
他接着说，“他们很强，但他们忽略了一点——这个城市除了他们这些活在阴影里的野狗，还有生活在阳光下的其他动物，老虎，狮子，甚至是龙。在我们面前能够耀武扬威，但在这些人的眼里，他们只是一些区区的野狗。”李奥接着说，“我看清了这一点，所以打败了他们。但我心里很清楚，打败他们的不是我，而是那些尊贵的人！”
说到这里，他恍惚间想起过去的“峥嵘”岁月。
带着那帮兄弟，他可真干了不少事情。
也不知他们后来都去了哪里。李奥叹息之余，忽然感觉胸膛里有股热血涌动上来。如今的他，已经不再是一只蚂蚁，有足够多的余力去做一些想做的事。
只是他们还记得吗？
曾经在那个破旧的屋子里，他们这群同病相怜的人一起对篝火许下的诺言。
“这些尊贵的大人们，将他们一网打尽，恐怕也不是伸张正义，而是惊愕的发现这些野狗居然敢把脏手伸向自己——我这只蚂蚁所做的事情，只是将他们越线的事实公布出来。但骑士大人，这些本该是你们的责任啊。”
这番话说完后，李奥看到跟前的女骑士终于不再是那副冰冷的表情。
但她还是换了一个话题。
“那么，蚂蚁先生，他们是黑的，你们就是白的吗？”
“我们只是想活着，想在这个美丽的城市的活着！”李奥毫不避让地与她四目相对，“你知道去垃圾堆和野狗抢东西，也是有技巧的吗？冬天大雪纷飞的时候，有没有看过一群互相拥抱，冻僵在一起的死人？有没有把感冒当成一种致命的东西？有没有担心过那些黑帮把你拐去？”
“这些人会打断你的腿，再挖掉你一两只眼睛，这样会有更多的人可怜你，让你乞讨到更多的钱——然后他们再部抢走。”
“我认识一个混蛋，他是专门干这个的。”
“你知道他在一天内最多挖掉过多少人的眼睛吗？”
“我忘不了他得意的样子——这个老东西当时喝醉了酒，醉醺醺的向我吹嘘，那天他一共挖掉四十九只眼睛，差一只就能凑个整数！”
“而我记得的很清楚。”
“直到我将那伙人扳倒，他还一直活的好好的。”
“这样的人以你们的法律，不应该早就上绞架了吗！”
李奥一口气地说完这些。
一股凌厉的气势，从他身上释放出来，“你让我们该怎么办？我们只是一些十几岁的小东西。和你们一样，我们也是人！为什么生活在同一个地方，甚至可能只是相差几条街道，我们就要活得那么辛苦？”
“如果你们保护不了我们，那就怪我们用这种方法活下去。”
他凛然无惧地望着跟前人。
因为无愧，所以无惧。
“骑士大人，哪怕你把我关在监狱里，押到法庭上，我也会这么说，‘我身上唯一的罪，是我想在这座美丽的城市活下去’！”
……
李奥知道的很清楚，他并不是一个多伟大的人。
但在成立“兄弟互助会”这一件事上，他问心无愧，甚至隐隐为它感到自豪——至少他在最困苦的时候，也没堕入黑暗，还努力地发出一点光。
虽然只照亮了一条街道。
……
在他凛然的目光下，苏珊第一次陷入了沉默。
“你说的那个挖人眼睛的家伙，他叫巴德吧，‘勺子’巴德。他在上绞架之前，我们确认过他的罪行。在这十年里，他至少残害了将近一千二百个孩子——你说的对，在过去的这些问题上，我们没有资格指责你。”
马修呆呆地望着她。
这些话似乎不应该从她的嘴里说出来。
女骑士又接着道，“但李奥·诺德，你让我很害怕——我对你并不陌生，因为马修、艾西的关系，甚至深入的了解过你。所以，我明白你有多么不可思议。”
“如果你堕落了，那你一定会成为比那些野狗更恐怖的怪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