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八十二章

    苏雪下意识的看向苏锦之,见他抿着唇没有什么反应,而花子曦眉眼弯弯,完全没什么压力的样子,了然。
    九爷竟然是个妻管严。
    内心极度兴奋,苏雪不敢在苏锦之的面前表露出来,因此一双眼睛贼亮的看着花子曦,乖乖的走到了花子曦的身边。
    苏锦之果然没有说她什么。
    “我跟苏雪姐姐出去聊一聊。”
    苏锦之警告的看了苏雪一眼,点点头,“去吧。”
    苏雪一步一回头的被花子曦领了出去,刚一出会议室,苏雪猛然长长的舒了口气,“老娘总算是活着出来了,谢谢你啊。”
    “这么害怕,锦之平时都这么可怕的吗?”
    苏雪皱了皱鼻子,哀怨的说道,“你不知道,九爷长得人模狗样的,其实黑的要死,太可怕了。”
    冷冷的打了个寒颤,苏雪警惕的往四周瞅了瞅,“我刚刚说笑的,不当真,不当真。”
    花子曦···
    “子曦,你很好。”苏雪收起了嬉笑的表情,露出来的眼睛里充满了认真。
    花子曦诧异,“为什么突然这么说?”
    苏雪笑笑,“你可能对我们不太熟悉,实际上,我们跟随九爷已经很久了。”
    “我从来没有见过,九爷像现在这样鲜活。”
    “呆在黑暗里太久了,看见一点点光芒就想拼了命的抓住。可是九爷不同,他完全不在意。”
    “这些年,九爷一个人,我们都挺担心的。没想到,你出现了。”苏雪眼神温柔,“谢谢你。”
    花子曦怔了怔,“我没有特意做什么,不用谢我。”
    苏雪笑了笑,没再继续说下去,反而提起了叶暖栀,“叶小姐见过你了。”
    “嗯,刚刚的会议上。”
    “怪不得刚刚远远看着,她像一只受了气的河豚,都鼓起来了。”
    仔细的打量着花子曦,苏雪摸了摸下巴,“这比例真是好。”
    “什么?”花子曦一下子没反应过来苏雪话里的意思。
    苏雪闭上双目,垂下头去,不一会儿功夫,“差不多了。”
    苏雪抬起头来,缓缓摘了面纱。
    花子曦惊讶的捂住了嘴巴。
    我的天啊!
    伸出一根手指在苏雪的脸上戳了戳,有温度有弹性,是个活着的真人。
    “你是怎么做到的?”
    “多练练就会了。”苏雪抬起头,“这可是我吃饭的工具。”
    摘了面纱的苏雪,已然换了个模样。
    面容精致绝美,一双漆黑的眼瞳深若寒潭,与花子曦对视时,一模一样的嘴角勾着熟悉的弧度,几乎分不出真假。
    “如果不是我亲眼所见,我绝对不会相信,这世上竟然还有这种变脸术。”
    苏雪重新带上面纱,“见到了叶暖栀小姐,九爷叫我来的目的,我大概能猜得到。”
    “叶暖栀小姐在一个月之前,动用了她一大部分的资源人脉,围攻了她周围的小微势力,扩大了地盘,可是却迟迟得不到位面的承认,因此,她来找过我。”
    “找你?”
    苏雪拢了拢头发,“忘了自我介绍,我是情报头子,苏雪。”
    她急切的想要知道一个答案。
    从未有过的急切。
    飞越江河大川,那些所谓屠魔队的防御杀阵在清浅的眼中显得如此的可笑,银莲已出,取之不尽的灵力,用之不竭。瞬瞬光影变换,清浅甚至不记得自己面前到底倒下了多少人,警报声响到了多少个方圆。
    层叠翠绿,高山叠嶂,隐露在蔚蓝苍穹下的飞檐楼阁依旧气派宏伟,清浅站在山脚下,伸出一只手指头戳了戳面前这层肉眼可以分辨的结界,眼中讽刺,这样脆弱的结界哪里是用来保护飘渺山的,这分明就是一座活靶子。
    毫不费力的穿过结界,这里的一花一木,一树一草都是她所熟悉的,又是她所陌生的。脚下的鹅卵石小径,深墨色的树荫沁凉,日光透过细缝打下斑驳的光影,虚幻而遥远。
    飘渺殿前桃花绯红繁复,簌簌随风而下,香甜而妖糜,清浅急切慌乱的心在这一刻反而平静了下来,白玉榻上没有了常在的雪色身影,清浅呆呆的站在那里,似乎在感受回味曾经伤痛甜蜜的时光。
    吱呦一声,飘渺殿厚重的木门被推开,日光射进去的方形区域里,走出一个婀娜多姿的美貌女子。
    那女子端着金盆,下人丫头做的活计在这人身上也绝不显得低下,反而有种浓重的幸福感,白皙的双手浸在金盆中,绞了绞帕子,腮边微红,眼里却是满满的幸福。
    神姬。
    这个骄傲的要命的女子,如今甘愿放下所有的骄傲,洗手做丫鬟。
    是了,她们已经是夫妻了。
    清浅不知道这一刻她的心情该算是好还是坏,那种干涩的酸痛的感觉闷在胸腔发酵,然后咕咕冒泡。
    哐当一声,清浅抬眼,只见那个一手拿着帕子的女子呆呆的看着她,眼中有震惊,有阴毒,更多的是,惶恐。
    被发现了。
    大大方方的走上前,清浅弯腰捡起掉在地上的金盆,水洒了一地,桃花馥郁的芬芳里,鼻尖敏感的闻到了一丝异样的气味。
    微微一笑,“又见面了。”
    神姬也很快恢复过来,将手帕放进金盆里,神态自然,“你来找烨吗?”
    软糯的女声,亲密的称呼,一切都彰显着两人关系的不平凡,清浅胸口一滞,有一种为他人做了嫁衣的违和感。
    “师父在里面?”
    清浅如此淡然的反应不在神姬的预料之内,她的印象里,清浅听到她这样叫应该气急败坏,找她拼命的。
    梵烨是清浅心口上的朱砂,谁也动不得,碰不得。
    神姬看着清浅,黑白分明的大眼睛里澄澈没有一丝的怒气,仿佛她跟梵烨的关系无论好坏都不在她的管辖范围内,当初那样的执着,当真就因为那一次的伤害消失殆尽了吗?她不信。
    “烨已经隐世了,不知你找他有什么事?”
    神姬一副理所当然的女主人的姿态,清浅挑挑眉,有些不耐烦,“我找师父有什么事还得向你汇报吗?”
    尾音高挑,彰显出极度的嚣张傲气,不自觉散发出的气势让神姬不自主的后退一步,眼前的女子白衣风华,像是一朵极致盛放的曼珠沙华,一举一动都充满了灼目华光,每一个眼神都在告诉她,她已不再是当年那个任她踩在脚底的神霄弟子了。
    如今的清浅是风靡魔界,手握万千生死的暗宫之主,是心狠手辣喜怒无常的嗜血修罗。
    “烨身体不太好,明日要收徒,你不要让他太累。”
    一字一句全是对梵烨的关切体贴,听在清浅的耳中却刺耳无比,寒眸一闪,神姬还想说什么的顿时住口,那森森的寒意令她僵直在原地动弹不得,清浅哼了一声,推门而入,顺手关上房门,下了结界。
    绕过大殿,直入内殿。
    金丝楠木的床帏间,男子斜斜的靠在床栏上,穿着宽大的衣袂,一腿伸直,一腿曲起,微低着头,雪白的银发垂落,遮住半边脸,露出乌黑浓密的睫毛,和光洁莹润的肌肤。
    漆黑的艳瞳微挑,梵烨抬起头,清俊艳华的好似水中涤荡的丹青。
    “过来。”
    梵烨伸出手,衣袖退到了肘间,露出一节白玉一样的手臂,圆润,美丽。
    不知是不是因为梵烨在床上的缘故,此刻的梵烨,没有了高高在上的气势,苍白的脸多了几分孱弱,清浅目光闪了闪,走了过去。
    梵烨精准的抓住了清浅的手,清浅瞪他,梵烨不在意,反而露出一个开心的笑容,像孩童得到糖果一样的满足,清浅愣了愣,就在这愣神的功夫,梵烨已经将人完全的拖到了床上。
    清浅反应过来有些恼怒,真要挣扎,就听梵烨在耳边说道“浅儿,我很开心。”
    梵烨的声音不高,温热低沉的气息打在耳垂颈窝让清浅红了脸,窜上一层粉粉的红。压在身上的这幅身子消瘦了很多,骨头硌得她生疼,暴漏在她眼底的脖颈透明的可以看见青色的血管,短短数日,他竟然消瘦至此。
    这还是那个清华高艳,强大神秘的紫薇仙尊吗?
    这还是威震四海,无所不能,邪魅狠辣的荼尊吗?
    只是区区塔噬,他如何沦落到今日的地步。
    稳了稳心神,清浅推开身上的梵烨,清了清嗓子,“我来这里,是有事想要问你。”
    冷冷清清,完全公事公办的语气,没有半分的温情。
    梵烨咳了几声,压抑而致命的喘息,借此来掩饰被推开的痛苦,然后声音沙哑的开口道“什么事,你说吧。”
    “那一年的逍遥镇,你将我掳走,鞭笞逼香,是为了救我?”
    明亮的眸子里剪辑着过去的倒影,有一丝的小心,更多的是平静,梵烨轻笑一声,有些不在意,像是天生的薄凉心思,“是。”
    “那你,是不是非常厌恶我?”
    梵烨轻轻敲打着膝盖,眼神里微光荡漾,“厌恶?说不清了,我见你第一眼开始,就明白了很多的感觉,混在一起,复杂混乱。无趣,烦躁,等等很多都模糊记不得了。但有一样我记得清楚,那就是我并不觉得厌恶。”
    “言语可以哄骗,眼神也可以伪装,但身体的反应却是容不得欺骗的。”清浅的眼神亮而逼人,“我清楚地记得,那一方雪白丝绢的方帕,像是腌臜的秽物,毫不犹豫的被扔进了火炉。”
    清晰的声音在空旷的内殿里字字回荡,容不得半点的听错,梵烨盯着清浅的眼睛,脸上头一次没有了笑容,变得冰冷清醒般,“你说得对,浅儿,如果当年你不是及时的醒来,如今你早已是一抹残魂,不,是灰飞烟灭,魂飞魄散,连渣都不剩了。”
    沁雪般的凉意从脚下一直窜到脑后,清浅死死的看着梵烨,“什么意思?”
    梵烨从床上下来,走到清浅的面前,高大的身子投下一片阴影,梵烨泠泠的目光在这一片阴影里逼人的闪耀,凛冽清华的气息笼罩,“意思就是浅儿,我爱你啊。”
    仅着单衣的梵烨即便是虚弱无比也气势惊人,消瘦的脸颊轮廓更为深刻,“你爱我,是比三界毁灭更荒唐的笑话。”
    梵烨微微一笑,逼人的眼光流转露出薄凉的寒意,“浅儿,今日是你站在我的面前,我这样告诉你,明日,一个阿猫阿狗站在我面前,我也还是这样说,我梵烨从不屑说谎,也从不屑于掩饰,多少人说我心狠手辣诡桀恶毒我从不解释,对我而言,黑是黑,白是白,这天底下没有一个人,可以让我毁掉自己的底线,浅儿,就算是你,也不能。”
    “你要杀我。”
    微凉的指尖抚上清浅的脸颊,梵烨眸中似有星火在缠绕,“是,我不能忍受一个毫无生趣的清浅,不能忍受一个傀儡一样的残魂,我要一个完整的,生动的浅儿,一个心比天高,强大无比的浅儿,一个可以与我并肩,笑看山河的浅儿!”
    清浅不说话,心里巨浪翻涌般澎湃难平,梵烨只是看着她,微笑,其实他刚刚没有说的是,如果她一直不醒,他会亲手送她上黄泉。
    “你身上的伤,是因为塔噬?”
    梵烨一怔,想到清浅身边的烛龙,也没露出诧异的神情,只淡淡的应了声,恩。
    “你带出了谁?”清浅急切的上前拉住梵烨的胳膊,黑白分明的眼睛里写着期盼与渴望,焦急的气息,梵烨垂眸看着握着自己胳膊的手,细流一样的热度顺着血液丝丝流尽全身,带了点地老天荒的味道,而不是稍纵即逝的不安,于是,梵烨笑了,朗月清风一样,柔和的刺痛了清浅的眼。
    手上的力道松了些。
    “我带出了你的娘亲。”
    轰的一声巨响,清浅的脑子像是炸开一样,大片大片的空白。
    幸福来得太突然,以致于她无论如何都不敢相信她还活在现实。
    “谢谢,谢谢!”被拥进一个消瘦却异常安心的怀抱,清浅有些语无伦次,大滴大滴的眼泪调进梵烨的肩头,耳边不断传来这个颤抖的女孩子哽咽的谢谢。
    梵烨觉得值了,纵然差点丧命塔底,纵然给了那人翻盘的良机,纵然与天下为敌,纵然……都值了,他早就该知道,只要怀里这人一笑一颦,便是让他送上性命,他也是甘愿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