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章 并骨1

    可惜未能久睡。
    小祖宗来了。
    慌忙火急地直接杀入他房间,操着大嗓门深刻地关切“你受伤了?”
    “没人受伤。”归元这声答复,隔着帐子都能听出有多不耐烦。
    “那为何要派下人去取药膏?”
    “你可真有本事,我的一举一动都逃不开你了。”
    “唔……我、我也是关心你嘛。”
    顿了好大一会儿,才听见归元懒着声音解释“备着而已。”
    “你房里怎么全是药味?”
    “这药怕是新炼的,气味重些。”
    “哦。听说那猫精又出现了,这回还闯下弥天大祸,把统卫的房间给烧了。”
    “我已经知道了。”
    “你不是说她不是坏人吗?我看未必。她先是私闯云笈的房间,如今又是统卫,八成没安好心。”
    “还有什么要说的?我累了。”他的态度已越发冷淡不走心。
    小祖宗却纹丝不曾察觉,扔继续揪着这个问题不放。
    “妖精都很会说谎,骗人更是拿手好戏,你别被她蛊惑了!”
    “天快亮了,你回去吧。”
    “归元,你最近怎么心事忡忡的?是不是有什么难言之隐?你告诉我,我们一起想法子。”
    “想多了。”他的冷淡倒真是贯彻始终。
    小祖宗终于忍不住了,开始控诉“归元,你变了!你以前不是这样的,自从去了遴选山,你整个人都变了!”
    归元打断了她“我真的困了!”
    “那个扇面上的女人到底是谁?”
    藏于帐后,她一惊一愣。
    这叫什么话?
    难不成……那个扇子并不是他送给小祖宗的定情信物?
    睡意忽而全部走失。
    没有哪一刻,她比此时更加全神贯注。
    继续侧耳偷听。
    “有什么话以后再说!”此刻归元的语气已趋于僵硬。
    但小祖宗仍然不肯放过,“你该不会喜欢上那女人了吧?”
    房间陷进了沉默里。
    好大一会儿过去,归元问“扇子在你那?”
    小祖宗没有回答。
    “幻芝,我们都不是几百岁的孩子了,以我的年纪,想喜欢谁或不喜欢谁,那是我的事。就算你是我妹妹,也无权干涉。”
    妹妹?
    帐子里面,她开始怀疑所听到的这一切,或许只是一场梦境,又或是她伤痛过度而引发的幻觉?
    好好的,怎么就从未婚妻变成了妹妹呢?
    这厢里,她是一万个想不明白。
    那厢里,小祖宗已然声泪俱下。
    “归元,我们可是一起长大的,这几千年来,我们一向亲密无间,我到底是哪里让你不满意了?你告诉我,我改!你去遴选山不过短短几日,回来就好像变了个人似的,这太荒谬了!我不相信!”
    在小祖宗这一趟声嘶力竭的质问之后,双方又沉默了良久。
    归元一直没有开口,也许是尚未想好该如何回答她这些问题。
    而小祖宗八成是因为哭得太狠,耳朵里已经装不下所谓的回答了。
    直到哭声渐小,才听他答复“你误会了,从来,我都只把你当成妹妹而已。”
    “她到底有什么好?”
    “她没什么好,但就是让我念念不忘,总觉得彼此之间好像已经经历过了很多事情。”
    小祖宗仍不死心,听到这回答,一边抽泣一边追问“你当真从来没有惦记过我?”
    “从来没有。从今往后,莫再提什么青梅什么竹马,别再扎疼你自己。”
    “虚伪,你这个伪君子!”这声呼喊里似透露出无尽的不可思议。
    归元的声音仍旧冷冷的,“随你怎么说吧。我早就想好了,她若是来,我们便并骨,她若不来,我便独葬。这一生一世,只有她了。”
    “够了!我今天算是看透你了!”
    接着便传来小祖宗向外奔逃的脚步声音,与归元一句淡淡的嘱咐“把门带好。”
    她知道他要走过来了。
    一步两步。
    突然难以抑制心头的狂跳。
    就在他揭开帘子的一瞬,她猛地一下跳起,一爪子向他胸口刨去。
    不幸的是,居然被他躲开了。
    他退到了三尺外,一脸震惊,瞪着三只大眼质问“你疯啦?”
    她没疯。
    就在刚刚,小祖宗离开之前,她因为一时激动,强撑着身体,想站立起来。
    不慎爪子一滑,竟原地趴倒,前爪笔直地插入了玉枕与垫褥之间的缝隙,竟然撞上一个硬硬邦邦的东西。
    凭手感,好像是本书。
    脑海中就地炸开一记闷雷。
    她一把推开了玉枕。
    眼前所见,当真是她找寻若久的禁书。
    千防万防,就怕冷不防!
    这个天杀的西州护御!
    按着这本好不容易失而复得的书,她真心想知道,这些天来,他亲眼目堵她为此操心操肺,忙前忙后,难道良心真的不会痛?
    恰正好,就在她之盛怒一发不可收拾之际,他掀开了帐子,偏偏整个人还是那样的光风霁月。
    故而她没能忍住。
    他目光向下,觉察出她发火的原因,极不自然的咬了一下嘴,慌里慌张的解释起来“我本来打算天亮以后就告诉你的。”
    理智所剩无几。
    太生气了。
    以致于呼吸都变得不稳定。
    “你知道我这两天有多着急多难过多内疚吗?我还一直误以为老土地是被我害死的!”
    “我……”他不无尴尬地皱起眉头,“其实我之前提醒过你的。”
    “耍我很有趣吗?把我骗得团团转,你一定很得意吧!”
    她变得獠牙毕露,一手按着那书,一手亮出森惨惨的利爪。
    “你冷静一点,发火对伤口不好。”他只好安抚。
    “少来!不发火才对身体不好呢!”
    正吵着,外头突然传来一阵敲门声。
    “主人,朝巡时辰已至。”
    他扶额,一脸郁闷地,“要杀要剐,且等我朝巡回来!”
    虽已濒临爆发边缘,最终还是可怜他职务要紧,暂时将怒意压了下去。
    不再发难,只恨恨地目送他走到门边。
    到了门边,他又回头,“你伤势没好,哪都别去,等我回来。”
    她没回答,咬牙切齿。
    天不久后大亮。
    她为了接班,没过多久就带着书离开了房间。
    肚子里头空空如也。
    令本就挂了伤的人一时更加惆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