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黄金后裔(1)

    “老太爷!”季忠诚心中恼火,试图上前阻止。

    然而这季老太爷一看季忠诚来势汹汹,“哼”了一声,赌气似的竟把琴摔在了地上。琴身猛的着地,震的琴盒里发出“哄哄”的回响。

    “您这是作甚?竟还使上了小性子!”季忠诚语带责备,却不敢再上前,生怕更加惹恼了这脾气古怪的老祖宗。今日有贵客在家,若是这老太爷忽然发起脾气,那定是要吵醒阿木灵他们。季忠诚昨夜还向他们担保定叫他们睡个好觉,要是真闹起来,岂不是大大丢了颜面。

    可季老太爷却并不体恤曾孙的心情,被季忠诚两声训斥下来,竟忽地掩面大哭,边哭边道:“我一年多没回家,你们弄丢了我的学礼好孙儿不说,还不许我拉胡琴了!这个家里,我还待不待得啦……”

    “待得,待得!”季忠诚赶忙道:“老太爷您这是作甚,我何时说过不许您拉琴了!”

    季老太爷道:“还说没说,你刚才过来就夺我的琴,看看,都拿去摔了!你赔我琴,你赔我琴……”说着乱扯头发,也不顾自己一脸的泪涕。

    季忠诚哭笑不得,道:“老太爷,您别哭啦!我给您陪不是,我回头去我爹爹屋子里,拿一把刺楸木做琴板儿琴头上又镶铜的琴给您可好?!”

    季老太爷一听,当下止住了哭泣,脸上露出孩童般欣喜的神色,道:“当真?”

    “当真!”季忠诚见老太爷停止了哭闹,连连点头。

    “那你快去拿来给我!”

    “现在不行,等咱家的贵客起了,我再去拿。”

    季老太爷一听,又嚷了起来:“啥子贵客,我不管啥子贵客,我要琴我要琴!”

    季忠诚见软的不行,只得恐吓道:“都是些草原上的贵客,人人都拿着马鞭,若是吵得他们不高兴了,就不怕他们拿着马鞭恼你?!”

    “草原上,草原上的……”季老太爷果然停止叫嚷,嘟嘟囔囔的含混着。

    季忠诚见了,以为季老太爷被吓到,心下不忍,便又安慰道:“是,草原上来的蒙古勇士。老太爷您也别怕,他们是好人,其中一个昨夜还与我结了异性兄弟呐!只要老太爷别再闹,贵客定不会恼你的。”

    “蒙古,蒙古勇士……”季老太爷听闻,仍继续嘟嘟囔囔。

    季忠诚忙着干活儿,见老太爷不再闹腾,便没管他,扛起柴火就要走。

    “草原上来的人,咋的就能进了我季家大院?我季家的后人,啥时也和他们成了兄弟?!列祖列宗在上,儿孙不孝,家门不幸啊……”季老太爷突然在季忠诚身后大喊起来,喊着喊着,竟然急火攻心,一头栽倒在季忠诚身后。

    “老太爷,老太爷!”季忠诚扔下柴火,赶忙跑过去,见老太爷双目紧闭,牙关紧咬,吓的忙向灶屋做饭的母亲大喊:“妈,妈!快来看看,老太爷昏过去啦!”

    “啥?!”忠诚娘一听,扔下手中的水瓢就跑了出来。见季忠诚正托起老太爷的头不知所措,忙将双手在腰间的围裙上蹭了蹭,蹲下来探老太爷的鼻息。

    见母亲皱眉不语,盯着老太爷的神色有些异样,季忠诚急道:“妈,咋样?要不要把布赫大夫请来?!”说着,便向老太爷刚走出的夏屋喊到:“罗玉忱,别躲了,快出来喊大夫去!”

    此时自夏屋门后探出一张脏兮兮的小脸,正是那昨日同季老太爷一道说书的小娃娃。

    罗玉忱眼珠子转了转,躲在门后却不动弹,依旧怯生生道:“忠诚哥,你快别气老太爷了……你不气他,他自然就醒啦!”

    忠诚娘一看,心下立刻了然,道:“玉忱,昨日白间你们回来后啊,婶子就去把今年刚收的麦子给精磨成了白面,回来后又把谭家大伯下午才送来的鲜羊腿给剁成了馅儿。为了保持新鲜,傍晚睡前我特意将那肉馅吊在了井里。那肉馅被井水镇了一晚,我今早取出来一看,颜色竟比那红玛瑙还要好看!想必,吃起来味道更是不差。婶子知道你和老太爷出去一年多,定是十分惦念家里这口儿,本想趁着你们回来,就着前些日子腌好的盐白菜给你们烙些馅饼。可我这正等着你忠诚哥帮我搬柴火烧水和面呐,哪成想老太爷就……”

    忠诚娘话没说完,躺在地上的季老太爷喉间竟发出了“咕噜咕噜”的响动。季忠诚母子听到声音同时望去,只见一串串的涎水正自季老太爷的嘴角冒出。

    季忠诚同母亲交换了下眼神,不动声色的笑了笑,道:“那羊肉再隔一日,必当颜色发黑肉质腥燥,没了此刻的好滋味!可惜老太爷没这口福,布赫大夫来了之后,定不会再让他吃这些发躁之物……”

    “放你小兔崽子的臭狗屁!”季老太爷再也忍不住,一把推开季忠诚,在地上滚了一圈坐起身骂道:“我的学礼好孙儿不在家,你就如此欺负我么?!”

    “呀!”忠诚娘轻呼一声,喜道:“老太爷醒了,真是太好啦!玉忱呐,快来扶老太爷进屋洗脸!忠诚赶快把柴火搬进灶房给我生火,再晚了肉馅可就糟蹋了!”

    见季忠诚愣着,季老太爷又推了他一把,怒道:“你小兔崽子还不快去?!”

    季忠诚望了望母亲,面露忧虑,道:“妈,可是家里的贵客咋办?儿子昨儿个夜里恳切挽留,人家才肯留宿。如今儿子的做法却惹了老太爷不高兴,这点儿子属实没想到。但是我季家向来‘不衅滋事’,如今留了贵客在家,却又要赶走贵客,那岂不是败坏了咱家……”

    “败你爷爷的大头怪!”季老太爷听了又骂,道:“今日我看在羊肉……啊,我的好孙媳妇儿的面上,不同你计较。但是过了今日,你若再敢与那草原上的人往来,你看我……看我不一头撞……”

    “老太爷神武,老太爷大度!”罗玉忱见事态平息,忙欢呼着跑出来拉住季老太爷的手,道:“老太爷,我去给您打水洗脸罢!您没听婶子说嘛,若是再耽搁,羊肉可就不鲜啦!”

    “哼!”季老太爷瞪了季忠诚一眼,翻起身同罗玉忱进了夏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