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七章 如初见

    再说,江晚一行回到了原来的驻地的客栈。
    江擢蓉已经久候多时,见了夜色中骑马归来的江晚,才长长舒了一口气。
    江晚翻身下马,经过一日奔波,发髻也乱了,脸上还沾了些尘土,整个人看上去很是疲惫。
    江擢蓉忙安排青果儿,带江晚下去梳洗,半句责备质疑的话也没有,自去问江随江行二人,今日去木兰村的细事。
    江晚心底对江擢蓉满是感激,即便是江猛夫妇也从未待她如此信任,又如此自由。
    沐浴完后,青果儿替江晚梳头,埋怨她回木兰村也未带她一同前去。
    江晚道“你又不会骑马,怎么做到一日往返。”
    青果儿瞪她“你又知我不会。”
    江晚笑道“那你明日启程,你就骑马给我看看。”
    主仆还在房中玩笑,便听屋外有人敲门。
    青果儿去开门,见是面色沉阴的盛晟,不由愣住了。
    江晚探头问道“青果儿,是谁?”
    盛晟沉声道“是我。”
    江晚变了脸色,她不是不怕这个名义上该叫他舅舅却非让她唤二爷的长辈,道“二爷,怎么来了,我这边累了,要睡下了。”
    这话说得,格外像话本里做了亏心事遮遮掩掩的小媳妇。
    盛晟不进门,在门外道“那明日必要找你谈谈。”
    当真是躲得过初一躲不了十五。
    江晚现下穿戴也是整齐,便从内屋走出,问道“二爷,找我何事?”
    盛晟瞥见江晚,沐浴完打湿的发垂在身后,乌湿的青丝衬着脖颈的肤色比平日白皙,泛出淡红甚是生嫩,平日英气又灵气的眉眼,润得宛如涂抹了脂粉,一下子鲜亮起来。
    “你……”
    盛晟气头之上,终是觉得失礼,便退了一步,道“我明日再寻你。”
    青果儿闻言,忙阖上了门,拍着胸脯对江晚道“小姐,你不知道,盛二爷那脸黑得和炭一样,看着要炸了。”
    江晚也才松了口气,道“你这是什么比喻,当心他没走远,一会儿听见了,把你丢出去跪。”
    青果儿心有余悸道“小姐,你才要小声些。盛二爷明明是气你瞒着他,私自回了木兰村。”
    江晚因为紧张,脸颊烫红,不由扇了扇风,道“我爹娘是托付他送我一路,却没说要他管教我。再有三叔在,他是何身份来管教我?”
    青果儿道“我看盛二爷人是不错,也最讲规矩,今日这样失态从未见过。”
    江晚数落道“是够失态的!我请示过三叔了,作甚要他点头才能做事?他气什么,当我是他家女儿嘛。”
    青果儿道“盛二爷年岁也不大,听闻还未娶妻,怎地能做小姐的爹。”
    “他怎能作我爹!”江晚哼了声,想了想,又道“我是家中长女,也不需他这样的兄长。”
    说罢,吹熄了烛火,房中还有小女儿家的嬉笑话语传出,不过一炷香,也恢复了安静。
    盛晟负手而立,站在这屋外不远处的荒草堆前。
    他记得当年的事情,石绰也是嫌弃过他小小年纪凡事就是讲规矩,太过古板迂腐。平日便喜欢逗趣他,可他的性格就是那样,旁人越是说笑他越是无动于衷。
    石绰当时还叹了一句,“不解风情的男人我见过,不解风情的童男你是第一个,今后你是如何能讨妻子欢心呢。”
    他似乎是回答“小姐,小诚子一定改。”
    江晚次日醒来,冒着被责备的心绪,忐忑着到了众人面前。
    盛晟见了她,一反常态的沉着,反而露出了少有宽宥而俊朗笑容。
    江晚怔了怔,只觉得这笑意透着说不出的古怪。
    没想到,一路无话,江氏一行终是到了落英县。
    江擢蓉请盛晟去了落英县的茶楼,感激他的一路相送。订的正是江晚、江潮与温彦望一起听过书的那家茶楼。
    此次酒宴,因盛晟对江晚一直照拂有加,江擢蓉准备带她一同前去。临从客栈出门的时候,江晚晚了一步,说后面跟上。江擢蓉无奈,只得先与盛晟到了茶楼。
    江擢蓉出手请客,自然是安排在二楼的雅间。
    落英县这家茶楼,盛晟也不陌生,是他与盛丰举再次回到落英县,听过书品过茶的地方。有人说落英县最是消遣有趣的,一是胡先生说的书,二是杜珍娘的一手琵琶。盛晟记得这位胡先生说的书并不怎样,他和盛丰举来的那一日,似乎讲的是大观女帝的生平事迹。
    今日故地重游,楼中的胡先生又是说起了大观女帝的故事,说的女帝宫氏幼年时的一回,驸马阚善公然造反,母亲为救阚府上下,劝女入宫为后的事情。可叹骠骑公主宫浏阳一生刚烈,却不得不在紧要关头牺牲掉长女一生,这母女情深的桥段,情节确实是感人肺腑。
    江晚进入这楼时,正好听见胡先生说“女帝对母亲骠骑公主道,‘命中无常,诸事烦忧,世事自不会随心所欲,便任由它来,女儿不怕’。”
    盛晟闻言,也是微微一怔,不经意朝楼下瞧去。
    江晚穿着男装,装扮成男孩的模样,神情惘然地立在一处,似有所动容与领悟。
    “小爷你来了!”小二认识江晚,赔笑引她往里走。
    江晚点了点头,示意不用了,目光在一楼扫过一遍后,才想起什么般往二楼的雅间看去。
    她的目光正好撞见盛晟,免不得露出了自嘲的笑意。
    “我有人在,自己上去就行了。”
    江晚对小二道,小二愣了愣,望雅间瞧去,朝她作揖“难怪小爷举动如此不拘,原来是大家出身。”
    江晚未语,嘴角的笑意有淡淡的无奈。
    盛晟心头一紧,面色如常,可他知道,江晚并不开心。
    茶楼的一切如故,江晚却没了以往过来消遣的快乐。
    江晚上了二楼,规规矩矩地给江擢蓉与盛晟行了礼。江擢蓉见她一身男装,不由地怔了怔,本想说什么,碍于盛晟的面,不好直说。
    盛晟却很直接,当着江擢蓉的面儿,便对江晚说“你不必对我行长辈的礼,我并不是你的长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