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一回 进城(1/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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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左三思睁开双眼,望见漫天的繁星。

        这夜晚并不寂静,空气中还残留着米粥的香气,无数的鼾声与呼吸声从四周不断传来,提醒着他现在是成千上万的统帅。

        “怎么,睡不着?”身旁忽然传来了梁奇的声音。

        “我担心官兵夜袭,你不是也一样。”左三思从草堆上坐了起来。

        “莫慌,他们没这个本事的。待我做法,招来风雨吹烂那牟平城的城墙。”梁奇说。

        左三思低头看去,草堆下,梁奇居然真的手持一把桃木剑在地上转圈,嘴里念念有词。

        左三思听了一会,笑出了声,他听到梁奇只是在重复念叨“快下雨快刮风,急急如律令”这两句话。

        “你以前在道观里一定没好好用过功吧。”左三思笑着说。

        “挺用功的啊,师兄师弟们做早课我在扫地,他们打坐我在擦桌子,他们做晚课我在扫厕所。”梁奇也笑,“你还真别说,我那厕所扫得真干净,住持如厕都夸我好。”

        左三思没有接话,他看着梁奇,从那张笑脸上看到了一丝凄苦。

        “我是早产出来的,在娘胎里只呆了八个月,还克死了我那苦命的老娘。”梁奇放下剑,席地而坐,”老话说七活八不活,所以我生下来之后全家都没人管我。住在附近的年轻寡妇看我可怜,给我喂了点她家养的母狗的奶,我就是这么活下来的。”

        “小时候一定吃了很多苦吧。”左三思轻声说。

        “还好,家里人都不怎么管我。但我体弱,从小没少挨村里恶少的毒打。等我长大一点能自己耕田了,我就离开了那个所谓的家,自己搭了个茅屋住。那姓陈的寡妇还是经常给我送吃的,有时候是野菜包子,有时候是腌好的咸菜。几年过去她脸上添了些皱纹,但还是好看得要命。”

        “后来你把人家睡了?”感觉到了气氛的凝重,左三思想要开个玩笑。

        “没,还没来得及,她就死了。”梁奇平淡地说着,脸上无悲无喜,“不知道是谁造了她和我有一腿的谣,她原来的公婆叫人把她浸了猪笼。而那一天是她的生日,我在山上采了野花编了个花环,本来打算送给她的。你知道么,她被绑在笼子里丢进湖水的时候我就躲在一旁的树林里看,那时我把拳头攥得太紧,指甲扎破了手掌心,血流了一身。”

        “你没站出来?”

        “想,但不敢。我那时太弱小了,早产让我身体比其他人更单薄。我知道,只要我一出去,立刻就会和她一样被丢进湖水里。”

        “那之后?”

        “我离开了那个村子,去山上当了猎户。我以为是我太弱了,只要我变强一点,就能解决一切。三年,我在山上呆了三年。这三年里我曾经亲手切断了被毒蛇咬了的脚趾,我杀过野猪,也曾和孤狼搏命。三年后我回到了那个村子,那时我已经比所有人都强了。我的箭很准,刀很快,某个晚上,我趁夜杀了那贼公婆的全家,烧了他的房子。”

        “大仇得报,畅快。”左三思点了点头。

        “畅快什么呀。”梁奇苦笑一声,“第二天早上,村子里的人在某棵树下发现了浑身是血的我。他们尖叫着,痛骂着,像看怪物一样看着我。我一遍一遍解释,可没人听。嘈杂的人声中,我听到有人说只有地府里的恶鬼转世时才会早产,这人只会给村子里带来灾厄。”

        一阵大风吹过,左三思忽然觉得有些冷。

        “我听到那句话就默不作声地走了,身上带着村里人掷出的烂菜叶和臭鸡蛋,其中有些还是生我的那父亲丢的。我找了条小溪洗了个澡,可却看到双手的血污怎么也洗不掉,那时候我突然发现,我和那对贼公婆没什么两样,都是在杀人。”梁奇又接着说。

        “之后你就去修道了?”

        “嗯,他们说我是恶鬼转世嘛。”梁奇笑了笑,“恶鬼当然得去得道高人的道观里接受三清四帝的净化,于是我就去了我们那小有名气的一所道观。可三清太高贵了,他们在九天之上照耀四方时,看不到我这般低贱的人,又或者说他们根本就不愿意看。”

        “就像你刚刚说的。”

        “嗯。起初他们让我干杂活,我以为是我的心不够诚,只要我努力,再努力一些,做好很多很多的小事,住持自然就看得到我,他会传给我很多法术符咒,那样我也能成为得道仙人。可后来我无意间听到两个师兄的谈话,才发现他们只是单纯地瞧不起一个杀过人的猎户,觉得我这种人不配修道。”

        “看来三清真的睡着了。”左三思说。

        “我听了哪两个师兄的话,顿时火冒三丈,挥拳就把他们打倒在地,拔出了随身带的短刀。”梁奇顿了一下,轻声叹了口气,“可我要刺下去时,忽然想起陈寡妇的脸来,想起她浸入湖水时的悲鸣。我意识到,她那么善良,不会希望我做这种事的。”

        “于是我抄起一块巨石,把三清殿砸了个稀巴烂。”梁奇挥舞木剑,在虚空中画了个奇怪的符,“看着那三尊神像倒在我面前,我拊掌大笑。我从道观的大门扬长而去,一路上没人敢拦我。在那之后,我就去当了唱戏的戏子。唱戏好啊,都是下等人,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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