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百三十五章 求神

    在恍惚中,明夷接过一纸休书,还有一份,已经被立刻送去官府。从今日起,她不再是伍谦平的平妻。他二人,各不相欠。
    他没有停留,甚至没有多看她一眼,拂袖而去。
    十东帮她收拾行装,其实她来时零落,没有爷娘准备嫁妆,去时也是空荡荡,只有一个包裹。
    魏守言一直没走,总在轻轻摇晃她,或是对着她哭,一些二人始终是姐妹的话。她听不下,也懒得理。
    她走得如同一具行尸走肉。
    其实或许这样,更可信些。
    她像脱了一层皮,掉了一道魂。回到新昌坊,她最想去的是承未阁。除了伍谦平和在洗心谷的洪奕两口子,她最亲的就是殷妈妈。
    殷妈妈见她回来,神情不对,拉了十东在旁询问。十东得零零碎碎,但殷妈妈也算了解了七七八八。
    殷妈妈带明夷进房歇着,搂着她坐了很久。只一句,想哭就哭吧。
    她哭不出。也不知道还能为何而哭。只是心揪得难受,喘不过气来。
    “误会总会被解开的,他后悔了,自然会来求你。”殷妈妈劝道。
    她咬咬牙:“不是误会。他不会来了”
    殷妈妈愣住,叹了声:“唉,你还是要栽在他手里啊。”
    明夷知道殷妈妈指的是令狐湜。苦笑道:“怎么?一定是栽了吗?”
    “你曾受那样苦,我以为……”
    “妈妈以为我是个会记仇,会吃一堑长一智的人。”明夷轻轻靠在殷妈妈肩头,“可是,我也只是个女子啊。”
    明夷心里有愧,她不能把自己和伍谦平决裂的真相告诉任何一个人。不仅为了自保,更为了保护伍谦平。离开了伍府,她便能放开手脚,和公主往来,与江湖纠缠。
    更有一层,殷妈妈与韦澳之间,虽已恩断义绝,但万一韦澳想要从她口中套些话,而这又无关四君子死活,殷妈妈也可能“栽”进去。
    殷妈妈欲言又止,最后还是了:“虽然那人是四娘的侄儿,看着敦厚可靠,但我总觉得,你还是离他愿意远一些好。”
    明夷搂紧了她,点零头。
    色尚早,明夷将殷妈妈送出去,闭目休憩一会儿,今日还有重要的事。
    对镜修整,并不完全掩去落寞与泪痕。大名鼎鼎的明娘子成为弃妇,总要有个弃妇的样子。
    就连万寿公主,都一眼瞧出她脸上的不对,却一脸艳羡之色:“明夷昨夜没休息好?伍侍郎真是年富力强啊。”
    明夷哭笑不得,也是。公主出月子不久,那位驸马爷就卧病不起,算来,久旷。
    邢卿赶上了好时候。
    明夷叹了口气:“呵,今日一早,我已拿着一封休书被赶出了伍府。”
    “他好大胆子!”万寿公主拍案而起,“即便他正妻是魏家的女儿,也不能欺你无依无靠,想休就休!你别怕,我帮你去闹个明白,实在不行,我与父王一声,便让他乌纱落地!”
    “公主……他没错。”明夷拉住公主的手,生怕她真的一时冲动跑出去,“是我不该偷偷与令狐湜私会。”
    明夷的倒也不是假话,令狐湜自个儿跑去过无猜楼,如今把这勾引有夫之妇的名声丢给令狐家,也算不得她栽赃。
    哪怕没什么用处,坊间碍于令狐家的声威也不敢大肆宣扬,但总也算他令狐家愧对伍谦平。
    万寿公主一听这里头有故事,来了兴致:“就是那个跟着归义军回来的令狐家长孙?都他武功盖世,英伟非凡,原来和你还有一段旧情。”
    明夷扮作羞怯:“当初我与令狐湜有婚约,只是由于一些误会,失了联络,我一气之下改嫁伍谦平。如今他回来,我才知道他为了立战功才失去音讯。他来找过我,这消息不知如何走漏了让伍谦平得知。我又如何能怪他绝情?”
    万寿公主听得眼中发光:“那位令狐湜是为了建功立业来娶你?这可真羡煞旁人。他是不是想将你从伍谦平手里抢走?难怪你被休了都没有哭抹地的,这才是你所求吧?”
    明夷嗔道:“这都是命运作弄,我有何所求?如今我是下堂妇,而他是名门世家,更不可能了。”
    “这有何难?我让父王给你找个世家,认个侄女之类,再指婚给令狐湜,料他令狐家不敢有异议。”万寿公主对这些桃色故事格外上心,跃跃欲试。
    明夷没料到她热情至此,赶紧解释:“万万不可。伍谦平于我有恩义,我不能这么急着改嫁他人,这不是打他的脸吗?我也不想令狐湜因我影响名声,他正是建功业的时候。何况,女子何必定要嫁人为妇,我一个人惬意得很,不是还有我们的茶庄生意要做嘛!”
    “对!生意做起来,要多少美貌少年,明夷都不会缺。”万寿公主大笑道,“有时,真羡慕你无拘无束的性子。若有情,有无名份也不是大事。”
    公主想的是传中英武的令狐湜,明夷想的,却是已经与她和离的伍谦平。
    “是啊,彼此有情,便已足够。”
    因为明夷的感情变故,原本要陪着公主散心,却变成给她求姻缘顺利。明夷顺理成章推荐了城外的清河观,听有月老祠,极灵验。
    清河观,便是邢卿的藏身之所。
    公主出游,场面不,临时为之,府里少不了一阵忙乱,又惹得郑家壤路以目,敢怒不敢言。过了会儿,郑母亲自来阻,郑颢身体不佳,不能陪伴公主出游,不如改日他身体好些再去。
    公主假笑嫣然,只正因为驸马卧病难愈,才诚心去道观求太上老君庇佑,驸马是李家的女婿,想来是会得到福佑的。郑母拗不过,叹了口气,便告退了。
    公主看她走远,哼了声:“总想着去父王面前参我,我看她这回找什么茬。”
    明夷看她与郑家积怨已深,不好相劝,只是夸道:“公主这理由,衣无缝。”
    “自然,我也并不是什么养尊处优长大的金枝玉叶。”公主面上有凄色。
    明夷想起万寿公主年少时,宣宗不仅不受宠,还被视作傻子,想来她也曾受过不少委屈,学了看人脸色,种种虚假言辞,巧言令色。
    “芯儿,走吧。”她轻轻唤了声,回头看到公主眼中笑意盈盈。